第5章 第五集 大婚（1/2）

【康熙四年，三月，白天，佟府】

（上午，佟世安跟着新聘请的教书先生学习《诗经》。下午，她坐在家里等利类思来上课，可是等了半个时辰，利类思也没有出现。）

佟世安：玛姆，利类思神父怎么还不来？他以前可是从来不迟到的。

觉罗氏：玛姆让管家去东堂看看吧。安安，你没让新来的先生知道你在学西学吧？

佟世安：安安不敢让先生知道。

觉罗氏：嗯，咱偷偷学，不告诉他们。

（管家从东堂回来后，悄悄告诉觉罗氏，泰西传教士全被抓起来了。觉罗氏大惊失色。）

觉罗氏：安安，月初不是地震嘛，东堂受损了。神父们要忙于维修东堂，这段时间没时间给你上课了。

佟世安：我们不去看看吗？神父们没事吧？

觉罗氏：他们没事，你不用担心。

佟世安：可前几天的地震并不大啊，不是你们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东堂怎么会受损呢？

觉罗氏：哎，玛姆年纪大了，这段时间你正好可以帮玛姆算算账，学习打理家业。

（这时，肃清王的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来到佟家。她手持的珠链上挂着一个十字架。）

佟世安：给大福晋请安。

大福晋：诶，乖。佟夫人，走吧，我的马车就在门外了。咱们一起进宫去见太皇太后。

觉罗氏：好！

（佟世安看着奶奶匆忙离去的背影，感到疑惑。）

【康熙四年，三月，下午，佟府】

（佟世安合上账本的最后一页，将算盘清零。完成任务的她决定偷偷溜出家门。自奶奶告诉她东堂损毁后，她挺担心传教士们的。于是，她先去了东堂。她绕着东堂转了一圈，却没发现看到东堂有损毁的痕迹，且大门紧锁。）

佟世安：教堂没有被毁啊！还是这么快修好了？神父们都去哪了？

（回家的路上，佟世安路过一家茶馆，里面传出优美的唱腔。她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忍不住走进茶馆，一探究竟。）

【茶馆】

佟世安（问身边的观众甲）：叔叔，台上唱的是什么啊？

观众甲：小姑娘，不懂了吧？这是昆曲，汤显祖写的《邯郸记》。

（佟世安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当时正在上演的故事情节是：宇文融密奏卢生私通蕃将，欲图不轨。天子不辩，即命人把卢生押云阳市斩首。）

观众甲：宇文融居然可以只手遮天？太夸张了吧？

观众乙：这怎么夸张了？你想想当朝的某辅臣。我听人说，去年被公开处死的那个侍卫，是因为他爹费扬古得罪了鳌拜，所以才被斩首的，根本不是什么擅骑御马！

（佟世安听到身边两位大叔的对话，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佟世安（声音颤抖）：哪个费扬古？他的儿子叫什么？

观众乙：我不知道是哪个费扬古啊，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他儿子好像叫倭赫，是吧？

观众甲：好像是。

（佟世安慌忙地立刻跑回家去。）

【佟府】

佟世安：爹！爹！

何氏：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佟世安（全身颤抖）：倭赫哥哥究竟怎么了？

何氏：安安，你听娘和你解释。你爹就是怕你受不了，所以那段时间不敢让你出门的。

佟世安：我要进宫找皇上！（向门外跑。）

（何氏在佟世安身后追。正好佟国维从宫里回到家中。）

佟国维：干嘛去？

佟世安：皇上为什么不救倭赫哥哥？！

（佟国维蹲下，与女儿平视。）

佟国维：安安，冷静。皇上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他不仅救不了费扬古一家，可能连耶稣会士也保不住了。

佟世安：什么？

佟国维：爹爹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但你终归是要长大的，爹爹不能为了保护你，把你困在家里一辈子。四位传教士以及钦天监的许多官员已经被捕入狱了。若不是月初发生地震，皇上特意颁布恩赦，恐怕四位传教士早已被凌迟处死了。

觉罗氏：鳌拜杀了费扬古和他的三个儿子，现在又要杀传教士和钦天监官员，真是造孽啊......

佟国维：额涅，之前您和肃亲王的大福晋一起进宫为传教士们求情，太皇太后怎么说？

觉罗氏：太皇太后答应会尽力让传教士们都留在大清。

【康熙四年，四月，上午，东堂】

（觉罗氏带着何氏与佟世安去东堂探望神父们。肃亲王府信仰天主教的女眷和男孩儿也在。佟世安一见到利类思就跑过去抱住他。利类思身上的伤尚为痊愈，被佟世安猛得一抱，感到一阵刺痛。何氏赶紧拉开女儿。）

何氏：安安，神父身上有伤，你小心一点。

佟世安（拉丁语）：对不起，Bugli神父。

觉罗氏：四位神父能幸免遇难，真是太好了！天主保佑！

利类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大福晋、佟夫人，里面请。

（汤若望瘫痪在床，也失去了语言能力。觉罗氏让何氏为汤若望把脉。何氏诊断后摇了摇头。）

【上午，清宁宫】

玄烨：满朝文武当中，可能要数佟家最熟悉天主教了。李祖白在《天学传概》中说，“中国之初人实如德亚之苗裔。”杨光先上疏痛斥其“以中夏之人而认西洋之邪教作祖，真杂种也。”不知二位舅舅如何看待这两人的言论？

佟国纲：回皇上，天主教宣称，人类始祖亚当与夏娃生活在一个叫如德亚的地方。巧合的是，在他们的神话中，也发生过一场大洪水。上帝为了清除世上的恶人，而制造了一场大洪水，仅留下了诺亚一家。天主教认为中国人是诺亚后裔东迁而来的。李祖白是天主教徒，他根据《圣经》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奇怪。

玄烨：《尚书正义》序言有道，苍颉在获麟前二十七万六千馀年。而西方上帝创世至今不到一万年。我中国之人怎么可能会是如德亚人的后裔？

佟国维：我中国之历史，自伏羲之后，载有实据。但从开天辟地到伏羲时期，有数万年之说，多难信者，尤属可疑。

佟国纲：那《圣经》里说得就全都可信了？即使是在接受天主教的士大夫中，中国人是诺亚后裔的论断也是受到质疑的。皇上，明季士大夫熊明遇学贯中西，著有一书，名为《则草》。在《洪荒信辩》一文中，他论证过，西方大洪水之初，尧已经四十六岁了。所以，尧的父亲嚳、尧以及当时百姓不可能是诺亚后裔。而且，西方大洪水是为了惩戒昏淫堕落，但我中土在洪水之时，却涌现了尧舜禹等圣贤。所以，他认为，天地开辟和洪水之说，不妨疑信并存。

佟国维：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孝康皇后、先考和臣等也曾与传教士们有过讨论。因为我们家是儒、释、道、天主，信什么的都有。儒、释、道对世界和生命的起源同样有自己的解释。所以我们认为，上古时期的事情，既然谁也没办法证明，不如互相尊重，求同存异。

佟国纲：皇上，臣曾在东堂与李祖白有过几次交流。臣认为，李祖白不同于其他学习西学的儒生。大多数儒生学习西学，是为了取长补短。天主教不过只是佛老之外的另一种宗教选择。而他却罢黜百家，独尊《圣经》，走火入魔。他在《天学传概》中试图将天主教确立为华夏文明的本源。为了自圆其说，他套用秦代焚书的历史来解释为什么天主教在中国失传多年。这不是很可笑吗？秦始皇当年的目标是儒生，儒家经典都没有失传，反而《圣经》被烧得一本不剩？天竺、波斯、朝鲜、日本等国，也是因为历史上发生了焚书事件，导致了天主教的消失吗？臣认为，某些天主教徒生为中国之人，却歪曲本国历史，试图将华夏文明变成西洋文明的一个分支，这才是引起杨光先等人反感的根本原因。

玄烨：看来这历狱的背后，远比朕想得要复杂。那本《则草》你们呈送一本过来，朕要看看。

【康熙四年，四月，下午，紫禁城】

（玄烨陪太皇太后在慈宁花园散步。初夏的花园郁郁葱葱。）

太皇太后（蒙古语）：真没想到鳌拜会对钦天监下手。

玄烨（蒙古语）：是臣无能。

太皇太后（蒙古语）：不，这些年，你进步很快，远胜你皇父当年。

玄烨（蒙古语）：臣不敢当。

太皇太后（蒙古语）：没什么不敢当的，你的表现让圣祖母相信，你已经具备了亲政的能力。但现在不管是你，还是其他辅臣，都很难以一己之力与鳌拜及其党羽抗衡。所以，我建议你提前大婚，迎娶索尼的孙女。

玄烨（蒙古语）：索尼的孙女？谁啊？

太皇太后（蒙古语）：她是谁不重要。我们只是需要大婚为亲政做铺垫。我计划完婚后安排大臣上疏，请求皇帝亲政。之后必然要经历一个反复博弈的过程。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实际掌权，其实是一个未知数。因此，我们需要稳固索尼首辅的地位，让他可以在你掌权之前，继续压制鳌拜。这就是大婚和从索尼家中挑选皇后的理由。

玄烨（蒙古语）：臣不孝，让圣祖母操心了。

（玄烨从慈宁花园出来，路过养心殿。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独自坐在寝宫内，看着顺治皇帝生前躺过的床。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顺治皇帝临终前呼喊董鄂妃名字的画面。于是，玄烨决定返回慈宁宫。）

玄烨（蒙古语）：圣祖母，臣觉得大婚一事还是再缓两年吧。

太皇太后（蒙古语）：为什么？刚才哀家不是已经和你分析过了吗？

玄烨（蒙古语）：臣不认识索尼的孙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她。万一臣喜欢的人在册立中宫后出现了，臣害怕......

太皇太后：害怕什么？害怕重蹈你皇考的覆辙吗？那你为什么不能学学你皇祖考呢？同样是大婚后出现宠妃，太宗文皇帝可曾提过废后？又可曾追封宸妃为皇后？无论宸妃如何得宠，太宗终其一生，从来没有做出不尊重孝端文皇后的举动。再说了，你没见过赫舍里氏，怎么就能确定她不是你喜欢的人呢？（轻拍案几）唉！一个帝王，居然为儿女情长的问题发愁，这些年我真是白教你了！（激动地用手指着玄烨责骂）

玄烨（跪下）：臣明白，身为一国之君，凡事应以江山社稷为重。臣时刻不敢辜负圣祖母的教诲。臣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保证自己不做出令圣祖母伤心和失望的事情。

太皇太后：哀家曾让孝康皇后为哀家讲解《朱子家礼》。里面有一句话，哀家印象很深刻。“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子行夫妇之礼焉，没身不衰。”明白了吗？

玄烨：臣明白了。大婚一事全凭圣祖母安排。

【康熙四年，夏天，下午，佟府】

（小妾将刚出生的女儿抱给何氏和佟世安看看。佟国维回到家中，小妾带着女儿回房。）

佟国维：告诉你们一个重大消息。皇上要大婚了！

何氏：真的假的？

佟国维：为夫什么时候骗过你？选秀告示都贴出来了。

何氏：是不是太早了？皇上今年才十二岁吧？

佟国维：成家立业。大概太皇太后想着通过大婚宣告皇上已成家，该亲政立业了。（摇摇头）作用不大。

佟世安：皇上结婚后，也会有小宝宝吗？我可以给他照顾小宝宝。

何氏：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既不是后妃，又不是保姆，照顾什么皇子啊？（粤语）小蝶，带大小姐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侍女带佟世安离开后，何氏一边帮丈夫换衣服，一边和丈夫继续聊天。）

何氏：这新皇后想必又是花落科尔沁草原吧？

佟国维（摇摇头）：非也非也。先帝生前两度废后，虽然第二次没有成事，但博尔济吉特氏的颜面荡然无存，他们对大清皇室很有意见。所以，现在整个漠南，没有一家愿意把姑娘送进紫禁城的。在听到选秀的消息后，所有适龄的蒙古公主都纷纷嫁人了。

何氏：那新皇后会是上三旗满洲贵族女子咯？

佟国维：如无意外，就是在首辅大人的孙女里挑选了。反正绝对不会是瓜尔佳氏。瓜尔佳氏的女子估计连妃嫔都选不上。

何氏：那其他辅臣呢？遏必隆难道不想争取一下？

【遏必隆家中】

（鳌拜带着一把精致的腰刀，专程拜访遏必隆。）

遏必隆（满语）：咱们同朝为官，你何必这么客气呢！

鳌拜（满语）：未来国丈怕不是嫌弃我这把腰刀吧？

遏必隆（满语）：诶，鳌拜，话不能乱说。我可不想与索尼为敌。

鳌拜（满语）：我是为你们钮祜禄氏感到惋惜啊！你们钮祜禄氏可是开国大臣额亦都的后人，你还是一等公。而索尼呢，不过只是一等伯，祖上什么也不是。论出身，你的女儿难道不比索尼的孙女高贵？而且你别忘了，爱新觉罗家还欠你们家一个皇后呢！如果不是因为你姐姐去世得早，又没有子嗣，现在住在慈宁宫里的人是谁，还不好说呢！太宗称帝后，为了讨好科尔沁，居然不追封你的姐姐为皇后，实在太不应该了！否则，先帝登基后，你就是国舅了，现在该是舅祖了！哪轮得到索尼当首辅？

（遏必隆将刀拔出鞘，挥舞了两下。）

遏必隆（满语）：嗯，该属于钮祜禄家的荣誉，我得把它要回来。

【康熙四年，九月，上午，东堂】

（今日玄烨大婚，紫禁城迎来新的皇后。佟世安的奶奶和父母都入宫参加婚礼了。她在保姆的陪同下来到东堂。）

佟世安（拉丁语）：Bugli神父，我想为一位逝去的朋友点一根蜡烛，可以吗？

利类思（拉丁语）：当然可以。

佟世安：倭赫哥哥，今天皇上大婚了。他很快就可以亲政，为你平反了。你高兴吗？

（佟世安对着蜡烛，双手合十，低头默哀。东堂的静谧和紫禁城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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