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前兆(1/2)
这个世界,血统高于一切,它深深根植于血脉中,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一个人是贵族还是平民。
前者,永居天园;后者,任人鱼肉。
正是血统这种东西,注定了萨卡诺斯地狱般凄惨的童年。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时常会回忆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想起温柔美好的少女替他赌命赎身的一幕幕。
萨卡诺斯的少年时代非常之苦,可那些点滴回忆,却像残量的少许砂糖,在无边苦海中执拗地混进些微甜意,恩赐他这苦透的诅咒之子一点甘美的滋味,好让他不至于在苦海里活活溺死。
在他前十六年的人生中,名叫法蒂玛的少女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他的出身瞧不起他的人。
那场狩猎比赛惊险不断,好在最终还是法蒂玛赢了。
法蒂玛确实很擅长骑射,她的枣红色骏马仿佛生了翅膀一般,毫不费力地穿越荆棘丛生的密林,四蹄腾空,如风如电,好像鲸鱼在发光的绿色海浪里游泳,被征服的海洋从中间划开,恭恭敬敬地自两端向后退去,为它让出一条道来。
少女弯弓搭箭,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
“哇啊!”
贵族们的低议论声交织成一片模糊的低语,“那个女孩子实在是太美了!”有人手执望远镜点评各位猎手的姿势,“让我想到舞会上贵妇人令人难以抗拒的秘密邀约。”
“我从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儿!她射箭的样子简直像在跳舞!快!朝我背上狠狠来上一鞭……不,三鞭!”、
萨卡诺斯自然没资格也没兴趣参与贵族们的讨论,他其实很担心——并非担心自己能不能恢复自由之身,而是担心法蒂玛的安危。
“妳有多少胜算?”他记得比赛前问过法蒂玛。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少女淡淡一笑。
“……”萨卡诺斯看上去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眉头浅浅折起。
“在我的国家,有个受人景仰的智者曾经说过,每一个出去狩猎的人都无法预知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但如果他们背后有幸运之神的眷顾,那就另当别论了。”
谁知道她口中的智者是否真实存在——少年心里犯起了嘀咕。
“所以……”话锋一转,法蒂玛忽然凑近他,眼里流曳出云彩般的纯美光芒,“你愿意当我的幸运之神吗?”
萨卡诺斯猛地一怔,触电一般甩过脑袋。
少女的睫毛极为浓密,像两排小刷子,却掩不住湛蓝色眼眸中划过的微小光点。它们糅成一抹复杂又深切的目光,穿越了时光长河而来,把少年的身子在眸底完完整整地拼凑出来,惊艳极了。
就好像,她的眼底除了同样色系的天空大海以及萨卡诺斯之外,再也映照不出任何东西了。
他浑身僵住,心脏像是被人扔进了温水中煮过般,这是什么感觉?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啊……
少年的脸蛋红一阵白一阵,表情变换精彩极了,法蒂玛见状,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多纯情的男孩儿,一撩就爆。
她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萨卡诺斯竟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这表情实在太有趣了,她大概会永生难忘吧?
“给我一个幸运之吻吧,我的幸运之神。”她忍不住玩心大起,又往火上浇了一把油。
“妳……妳在说些什么啊?!”这回,少年是真的炸毛了。
他微微蜷曲的头发有一些因着主人的惊慌无措竖了起来,外泻出一种十六岁少年独有的乖软气息,让人很想伸手摸摸看是怎样的手感——不过就算不摸法蒂玛也知道,他的头发向来蓬松柔软,只消看上一眼,就无端给人一种绵软香甜的黑森林蛋糕在舌尖融化、在心田漾开的奇妙感觉。
突然好想欺负他……
下一秒,法蒂玛一边掩住嘴轻笑一边说,“我是开玩笑的啦,什么幸运之吻……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智者哦。”
我就知道!被彻头彻尾摆了一道的萨卡诺斯撇了撇嘴,但看到女孩儿笑得那样开心,他也觉得自己被感染了似的心情大好。
法蒂玛笑得甜润,清暎的声线自嗓间溢出,犹如唱着歌谣淌过空谷山涧的溪流,丝丝清凉,声声入耳,就好像,有一双不知打哪儿来的手“锵”的一声撩拨过心弦,拨弦捎带而起的细密余韵在胸腔里逡巡徘徊,经久不衰,整个胸膛都被这声音包裹着,连心跳的节律也跟着变得不正常了——总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以萨卡诺斯现在的阅历,根本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语给这样的感觉命名。
“总之……”实在不知该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萨卡诺斯只得佯装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待会儿比赛的时候妳一切小心。”他对视着法蒂玛晴空般澄明的双眸,诚恳地说道。
天空随即剪成了两道漂亮得如同沁了水的弦月,法蒂玛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输。”
待得比赛结束时已是日落时分。法蒂玛骑着马从山林归来,马背上驮满了山鸡、野猪、灰兔等等各种猎物,飞禽走兽一应俱全。
一看就是大刀阔斧地干了一场。
骏马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响鼻,头颅高高昂起,大约是在嘲笑这种毫无难度的比赛简直愚蠢至极,而它的主人则把绣着黑金红三色蔷薇图案的帽子摘下来扔向了观众席,嘴角那抹近乎放肆的微笑仿佛是在挑战美与战斗的女神芙蕾雅的艳光。
掖进帽子里的长发在这一刻似乎收到了某种指令,如飞流直下的瀑布般涓涓流泻而出,发梢被徐来的晚风吹出近乎完美的弧度。
将落未落的夕阳,就像追逐虚空的神来之笔,在她亚麻色的发丝上点触几笔暖金色柔光,仿佛大自然把广袤而灿烂的沙漠、切割精致的锆石以及黄玫瑰的颜色永恒凝固在了这抹金色中,少女发丝的色泽几乎能让安第斯山脉最高峰常年被圣光普照的金色山峰都羞于展露自己。
她逆光而立,清丽的身子与似火般艳烈的夕阳融合得严丝合缝,不见丝毫疏漏。萨卡诺斯望向她的眼睛理所当然地被少女身后那轮红日晃得麻木刺痛,他本鞥地合上眼皮,也不知是想挡住过于刺眼的阳光,还是只想单纯地把外溢的情绪关起来。
法蒂玛归来之时,他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生命齿轮的转动,停止呼与吸的交错。
这个女孩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她到底为什么会闯进他死水一潭的生活?
他是个奴隶,父不详,母亲是最下等最卑贱的娼|妇,他没有任何选择权利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不被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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