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2）
【三】
做完演讲, 临走前，庄奕带寻聿明去了一趟 City Hall, 办结婚手续。
今天市政厅人不多，效率还不错, 庄奕特地带着一束百合花, 走到门口时刚好交给寻聿明, “送给我永远白璧无瑕的小耳朵，再出来就是我的合法配偶了, 要想好哦。”
“想好了。”寻聿明用力点点头, “我的戒指你准备了吗？”
“在这儿。”庄奕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只蓝色丝绒盒子，里面盛着一对素戒，是将他们之前各自买的一起融了, 重新请人打的, 款式最普通不过。
寻聿明要的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 专属他们两个的记号：“那先给我一枚, 等会儿要交换的。”
两个人走进大厅, 交上事先在网上申请的结婚许可书, 庄曼作为见证人早已等在长椅上。工作人员将他们领到木台前, 递给他们一张卡纸，上面是老套的结婚誓词。
寻聿明整整西服领子，照本宣科地念道：“我，寻聿明, 愿意以庄奕作为我的丈夫, 从此不离不弃……”最普通不过的话, 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
庄奕也忍不住眼眶发酸，伸手搓搓他背心，一模一样地用英语念诵：“我，庄奕，愿意以寻聿明作为我的丈夫，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无论贫穷或是富贵、健康或是疾病、年轻或是老迈，都会珍爱、尊敬并照顾对方，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为止。”
还没等人说“你们现在可以亲吻新郎了”，两人情难自抑，一齐拥上去吻住了对方。庄曼和工作人员笑起来，寻聿明红着脸，喘嘘嘘地放开庄奕，站了回去。
结婚证书他们要了一式两份，但需要一周后来取，且无法邮寄，只能由亲属代领。他们马上要去庄奕祖父母家，没时间一直等，只好拜托庄曼留下来帮他们领证。
去伦敦前，庄奕又跟寻聿明磨了一晚上，劝他去见一见他母亲赵婧。庄奕知道，他心里其实非常渴望母爱的温暖，只是不肯承认。他也怕寻聿明不见这一面，心结永远解不开，趁着顺路不如走一趟。
赵婧家地处湾区最高档的小区之一，周围棕榈成片，到处开满不知名的花，一栋纯白色小楼掩映其中，看起来很像热带岛屿上的度假酒店。
庄奕将车停在院外，过去按下门铃，握了握寻聿明的手，“别紧张，我们聊几句就走。”
寻聿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静待片刻，只见一个穿灰裙子的女人过来开门，她操着一口东南亚口音的英语询问两句，打开了院门。
二人穿过花园，寻聿明沿途细心打量，这套房子是典型的美式田园装修，加入了一点现代元素，看起来温馨奢华，明显是生活富足的家庭，走廊的墙上还挂着一整面照片，大部分是一家四口的合影，两个混血的双胞胎女孩笑得格外灿烂。
他们被安排在会客室，庄奕指着桌上一只孔雀蓝的玻璃瓶子对他说：“这是17年佳士得拍出去的，我倒见过一次。”
“很贵吗？”
“差不多是你一年的工资。”
寻聿明扯了扯嘴角，侧开头没再言语。
庄奕知道他此刻心里不好受，他和外公从小过得清贫辛苦，这么多年不知多少次为钱犯过难，而作为女儿和母亲的赵婧，却一直享受着阔太太的优渥生活，对自己的父亲、儿子毫不问津，连一个居住地址都不肯透露。
寻聿明恨她，恨她因为外公遭受的苦难而对外公心生憎恶，恨她生了孩子又不负责任，更恨她不够爱自己。她可以对两个女儿视若珍宝，却不能给自己亲生的儿子哪怕一分疼爱。
不见面时，寻聿明还能骗自己说她也有苦衷，见了面却再也无法逃避。
他有些生气地瞥了庄奕一眼，“罚你上了飞机给我当枕头。”
庄奕无所谓地挑挑眉，“我的肩膀永远是你的专属枕头。”
寻聿明一笑，身后脚步声响，二人一同站起身，楼上下来一个穿白色针织裙的中年女人。她的五官与寻聿明颇有几分相似，十几年也没什么变化，笑得怡然得体，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她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小明，你怎么来了？”
“我来洛杉矶领奖，顺路看看你。”寻聿明努力保持着冷静，指指身边人，“这是庄奕，我们结婚了，想告诉你一声。”
“结婚了？”赵婧眼睛一扫，将庄奕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你好，恭喜你们。”
“您好。”庄奕礼貌地笑笑。
寻聿明掏出那张黑色运通卡，递给她：“这是你以前给我的，里面的钱没动过，我也用不着，你还是拿回去吧。”
“你上学没用这里的钱？”赵婧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倔强。
“我有奖学金，用不着。”寻聿明心里一阵舒爽，堵了多年的一口气，到此刻才彻底吐出来。
赵婧抿抿嘴角，不肯接，庄奕便拿过来放在桌上：“明明前几天得了菲尔德奖，我们又结了婚，我想这么大的事不能不通知您，所以也没提前说，冒昧过来了。我们等下得去机场，站站就走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就不想让寻聿明继续留下来煎熬，赵婧的这份客气疏离着实让他恼火。“明明现在过得很幸福，事业有成，有家有亲人，我和外公都很疼他，我想您也能放心了。”庄奕话中的讽刺再明显不过，脸上的笑容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礼貌得刚刚好。
赵婧微一沉默，笑了笑，“那很好啊。”
寻聿明再也待不下去，站在这间房子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浑身上下都透着尴尬的多余。他起身告辞，匆匆跑了出去。
赵婧也没反对，将他们送到门口，转身回了别墅，过不多时，又跑回来大喊：“等一下！”
寻聿明看过去，赵婧小跑着追上来，手里还捏着那张卡：“你拿回去吧，本来就是给你的。你……照顾好自己，祝你们幸福。”
中午的日头正烈，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她踩着拖鞋从院子里跑过来，额上沁出了几痕汗渍，刘海儿贴在上面，看着有些狼狈，方才那个大方得体的贵妇人终于露出一点生气。
“谢谢，但卡就不用了。”不想要她的钱是一回事，寻聿明现在也真不缺钱。
研究盈利之后，他和庄奕各占一半股份，两个人的财富短时间内已滚出一个大雪球，而这还只是开始。何况菲尔德奖金折算成人民币有将近九百万之多，上次的钱他都给外公存成了信托基金，这次却可以自己处置。
回国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买下庄奕的房子，以后让庄奕吃自己的、住自己的，被自己养起来，想想都激动得要跳起来。
赵婧强行将卡塞进他手里，声音有些着急：“拿着吧，我……妈妈对不起你。”说毕，她再也没有回头，衣袂飘飘地走了回去。
寻聿明愣了愣，眼泪“刷”一下落了下来，决堤似的竟止不住，“她说……她说……”
“她说她是母亲，你是她的儿子。”庄奕心里又酸又涩，一把抱住他，拍拍背心，给他拭泪，“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你的，明明。她当初在你高考之前，帮你办了留学，说明还是想给你一个好前途。”
庄奕的话正中寻聿明心坎，他对赵婧的感情之所以如此复杂，就是为此。如果她一直不出现，他就可以保持单纯的恨意，可她偏偏在人生的重要节点帮了他。
寻聿明多么渴望爱，这短短的一面就让他惦记了十几年，可复苏的亲情刚刚冒出头，转眼赵婧便消失了，从此杳无音信，他又怎能不恨上加恨。
事到如今，当他好不容易在庄奕的带领下走出阴影，决定放过自己的时候，赵婧却说出这样一句话，瞬间击碎了寻聿明赖以为生的硬壳，“她疼我，哥哥。她其实……也疼我。”
“是，她心里也疼你的，一直牵挂着你。”庄奕牢牢按着他，一下下摩挲着他的脑袋，安抚他崩溃的情绪，“我们大家都疼你，你这么好，谁舍得不疼你呢。”
寻聿明真当真。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靠着庄奕缓了许久，才起身揉揉眼睛，“我好了，我不哭。快走吧，再不去机场就晚了。”
“晚了就晚了，你现在是小富翁了，还在乎这点钱么。”庄奕握着他的手去打车，寻聿明走路也要依着他，“我这么有钱，你爷爷奶奶应该就不会嫌弃我了吧？”
“当然不会。”庄奕笑笑，牵起他的手指亲了亲，“我爱你，他们爱我，你们也会爱对方。”
寻聿明趴在他身上，由衷地感慨：“谢谢你哥哥，有你可真好。”
【四】
伦敦的冬天不像北加州那样温暖，却也不算太冷，只是空气湿润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庄奕下飞机时只穿着一身黑西装，哪知道今夜降温，外面正在刮阴风。
“所以日不落帝国到处殖|民，这破地方谁爱待。”他一出舱就诸多抱怨。
寻聿明拉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大方地邀请他进来取暖：“叫你穿件外衣不听，快来你老公这里，给你暖暖。”
“你叫得还挺顺嘴。”庄奕靠进他怀里，那羽绒服版型宽松，勉强能遮住他半个身体，“我们先去迟归家取车。”
“怎么人家迟归在伦敦有房，丛烨在市中心有房，你什么都没有？”寻聿明戳戳他肋骨，故意逗他：“私人飞机没有也就算了，房子都住我的，我亏了。”
庄奕的那栋小楼已经口头答应转卖给寻聿明，现在是“无家可归”的人，和迟归、丛烨那种“骄奢淫逸的狂徒”怎么能比，“你真是个财迷，刚结婚就嫌弃我了。”
“以后要对我客气一点，不然不养你了。”
“遵命。”庄奕配合地一鞠躬，“金主爸爸。”
“乖……”寻聿明演着演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倒在他怀里。
庄奕一拍他屁股，暧昧地恐吓：“晚上一定好好伺候金主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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