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2（1/2）

从女孩口中听见“彭格列”三个字的时候，杏子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沿着四肢百骸将穿行于血管的血液全都冻结了起来。

震惊了足足十来秒，杏子微微张口，声音有点儿哑，“是那个叫折原临也的家伙告诉你的？”

“跟他没关系。”由纪很轻地叹息一声，“你也不用再为难临也什么，我不想他因为我的缘故被彭格列盯上。”

被彭格列盯上？

杏子觉得好笑。在沢田由纪眼里，正邪倒很是分明。

事实的确如此，她不能指望令人闻风丧胆的百年黑手党能在由纪眼里转变成温和亲密的形象。不论彭格列一世是以怎样崇高的旨意建立了家族，它最终还是作为黑手党性质的存在经历了百年更迭，以荣耀之名犯下了无数的血债和暴行。

由纪将额头抵在车窗，眸光很浅，像是在水晶表面化开了一层雾蒙蒙的光晕。她说，“你难道真以为沢田纲吉把我从废墟捡回来，是出于当下的一时心软？”顿了顿，她略带讽意地低笑一声，“真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单纯。”

杏子垂下眼，长久地注视着蜿蜒在右手背的伤疤，没有说话。

由纪说的这些，她早已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一点。从她知道笹川京子对由纪的存在一无所知开始，大概也明白了“抚养”背后的深意。

沢田把由纪交给她，最根本的目的是监视，并对女孩可能出现的异样加以管制。毕竟杏子拥有创造亚空间的异能力，隔断和禁锢是她名为“与世隔绝”的异能的本质，从各方面看，她都是接受这项任务的不二人选。

既然如此，沢田纲吉为什么要给予由纪自己的姓氏，还特地伪造出一份亲属关系证明？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杏子微蹙起眉，杏眼虚起，神色晦暗不明。

女孩静静地看了她半晌，轻叹口气，也没继续把话说下去。

*

在名古屋站外，杏子见到了前来接车的草壁哲矢。

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西装，顶着被发胶固定得纹丝不动的飞机头，嘴里叼一根蔫蔫的三叶草。不知是没有察觉到杏子有些难看的脸色，还是为了刻意转换她的心情，在开车前往并盛町的路上，草壁事无巨细地叨叨着近来的琐事。杏子偶尔强装出笑容回应几声，实际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开进并盛町，草壁为即将调转的车头方向多问了杏子一句，“你这回打算住在沢田家吗？”

“哈？”反应慢了半拍，杏子愣愣地眨下眼，“不了，待会儿我直接找恭先生谈正事，尽量明天一早就回横滨。”

草壁深深看她一眼，“那我就把你送回以前住的地方？”

“嗯。”

刚应下一声，杏子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房子我已经好几年没回去过了，估计没法住人。要不还是在附近给我找个酒店吧？”

“放心，恭先生前两天说你要回来的时候，我就提前请人替你打扫好了。”

草壁哲矢在自己粗犷高大的外表里藏了一颗温柔敏感的心，他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总能注意到常人目力所不能及的细节，并把方方面面照顾得尽可能周到。

杏子郁结的情绪稍稍舒缓了些，她轻笑两声，“草壁君，我发现你很适合做结婚对象呢。”

“……别开这种玩笑啊，还有小孩子在。”草壁从后视镜瞥一眼在后座漠然刷着手机的由纪，挫败地叹出口气，幽幽道，“结婚什么的，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杏子把手肘搭在窗边，懒懒地托起下颚，“毕竟你不是游戏人间的类型，能早点定下来也是好事。”

“难。”

草壁用齿关咬住草根，上下摇晃一会儿。他苦笑一下，声音却很平静，“怎么说呢……她不是圈子里的人。”

“哈……和首领一样的烦恼呀。”

“你呢？就没打算谈个恋爱什么的？”

“你看我有时间吗？”杏子哭笑不得，“一天到晚被云雀压榨得够呛，难得过年都不愿意放过我。”

“实不相瞒，我还挺看好你和恭先生的。”

“……”

杏子面无表情，“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就这么喜欢乱点鸳鸯谱？”

草壁一挑眉，“‘都’？”

“我和云雀认识这么多年，该发生什么的话早就发生了，根本用不着等到现在。”杏子头疼地摁住额角，轻轻叹气，“很明显，我们对彼此都没那个意思。”

草壁哲矢也仅是站在二人共同友人的立场上给予适度的八卦和关心，他并不是好生事的人。杏子言尽于此，关于情感的话题也该适可而止。

轿车在目的地停下，杏子下车，长久地注视着那块写着“青木”二字的门牌。多亏草壁哲矢的关心，她好歹不至于为了杂草丛生的庭院败坏心情。灌木丛被修得规整，玻璃窗被擦得透亮，眼下的场景与记忆重叠，给她以光阴倒流的错觉。

仿佛她从未离去，岁月静好的青春将永远鲜活在这里。

杏子匆匆将钥匙塞给由纪，扔下一句“我晚上回来”，便逃也似的走向等候在院外的草壁哲矢。二人对视一眼，默默无言，先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见杏子点起一支烟，他操控着前排两侧的车窗向下降去，他们要结伴前往云雀位于并盛的某个地下财团据点。途经沢田家门口，杏子没什么反应，却趁轿车行至街道尽头时迅速从后视镜里张望了一眼。

杏子闭了闭眼，将手腕抵在前额，任剩下的半截烟在指间明明灭灭。一声轻柔的叹息从她胸腔深处缓缓荡开，顺着烟雾的轨迹在空中缭绕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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