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急刹(1/2)
三个月前,米尔斯·弗雷泽——本名“卡尔·克里曼斯”——在伊斯坦布尔追踪并秘密处决了一名叛逃官员。不久前,这名官员还曾是他同部门的上级,他们在部门日常会议上见过几次,但没有说过话。5月18日,正是米尔斯离开土耳其的前一天。
当然,执行此次任务的不只米尔斯一个。同行的三位同事回国后很快投入了新的工作,米尔斯再没有见过他们。也许已经改头换面、到另一个国家进行潜伏,也许调离了原来的岗位,这都是普通特工不能也不敢了解的事情。
但有一点米尔斯可以保证:另外三个人绝不可能把这一秘密情报泄露给弗兰克——即便曾共同执行任务,他们几人此前并未谋面,也不知道队友的真实姓名和履历。这项除叛命令由高层直接下达,有机会接触执行者情报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自己提交的任务报告书,所有可考的官方档案均显示,米尔斯·弗雷泽自1993年底到1994年6月中旬都没有离开过英国本土。
也不会是塔勒教授:出发前,他与军方签订了保密条例,且同样不知道米尔斯的本名和上一次任务。
这可不是能像买彩票一样靠概率蒙中的东西。
难以言喻的焦虑和恐惧挤压着米尔斯的心脏,令他一时呼吸困难,就连系在腰上的配枪也无法给予半点安全感。巴掌大小的纸片被紧攥成团,掌心渗出的汗水模糊了石墨的痕迹;米尔斯的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膝盖,想用钝痛驱走无法停息的颤动。心跳很快,他几乎听见自己血液涌动的声音。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死死盯着弗兰克和汽油贩子攀谈的背影,米尔斯陷入了混乱。“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不对,关键是谁会泄露这些——”
如果是自己露出破绽、反被对方识破,他至少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即便要对此负责也算是心里有底。如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或是被军情六处上层的叛徒出卖,那他所做的掩饰、对下一步的打算无疑都成了笑话。想到这里,弗兰克的种种言语和举动已和蓄意嘲弄无异,这如同一把利刃,不仅准确刺穿了米尔斯的自尊,甚至在那上头剜了几个来回。除了愤怒,米尔斯还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耻,复杂的情绪令他险些动摇。
——冷静,我得冷静下来。不能被恐惧冲昏头脑。至少弄清楚是谁出卖了我,不然会给军方造成更大的损失。
米尔斯努力说服自己。
——先从眼前情况开始分析。现在的迈尔桑德家没有理由杀死我和教授。除了双方现有的合作关系,他们也很清楚英国军方在叙利亚有情报网,当局会收到消息并作出反应,不可能贸然行事。
——虽然他用不成理由的理由把我从教授身边引开,并远离营地,随便选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杀人弃尸也是有可行性的,但这样的话他没有必要经过这个聚居点,此时我完全可以趁其不备直接逃脱。
他甚至想到了“反杀弗兰克”这一层,但又马上意识到,凭对方的能力,自己是在送死;换个角度想,“塔勒教授的助手米尔斯”的意外死亡掀不起什么风浪,弗兰克·迈尔桑德死于他手却会成为英方的死穴。
米尔斯抬起头,看见弗兰克正蹲在孩子们当中,为他们用树枝作画。孩子的笑声很清亮,而现在的米尔斯完全听不进去。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弗兰克·迈尔桑德会在这个时候暗示自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从哪里获知这一切?
——包括令我无比憎恨的自己的名字。
最终,米尔斯得出结论:即便身份暴露,他也不能就此离开。与其主动和上级联系、承认潜伏失败后无功而返,米尔斯宁可赌一把“弗兰克不会杀我”。
他想活着知道真相,而这种出于屈辱和不甘的求知欲已凌驾于恐惧和愤怒之上。
弗兰克提着装了四分之三的汽油桶回到车旁。米尔斯在原处纹丝不动,听着汽油被灌入油箱的声响。弗兰克把空油桶扔回后排,又回到驾驶座上。“可算回来啦。”米尔斯抬头看他,语气平稳,像是朋友间会用的语气,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弗兰克微眯着眼,一切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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