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2)
第二天清晨,骤雨方歇。
黑云流散,晴光没了遮掩,一股脑儿地倾泻而下,道路湿滑,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洼,空气中混着寒冷的潮意和泥土的腥味。
小街市很早就开了,那些摊贩已经在摊前待了多时,偶尔打上一两个哈欠,他们看起来没有睡够,许是在不算柔软暖和的被窝里迷迷糊糊找回了生计的窘迫,起早摸黑,没等雨停,就揣着沉甸甸的困意,投入厚重的雨幕里头。
路上行人不多,街市有些空荡荡的,半空中散着稀薄的烟火气。
街市一角摆着不甚起眼的食摊,摊上支了块破破烂烂的麻布,根本防不住雨,好在现已天晴,摊位就剩些残留的水痕。
席云亭和谢了君在食摊旁吃着馄饨,桌椅油腻腻的,又带着黏糊的潮意,他们毫不在意,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在路边品尝热乎乎的吃食。
摊主是名爱看脸的大婶,见两位公子长得好看,合她口味,特意多给了几个馄饨,这会儿大婶坐在摊前,目光在席云亭身上乱转,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问:“公子还没有娶妻成家吧?”
席云亭一愣,意识到大婶是在问自己,淡笑着说:“还未。”
谢了君埋头吃馄饨,余光却是投了过来。
大婶又打量了片刻,说:“公子样貌俊美、风度翩翩,想必很受姑娘家的欢迎吧。”
她没等席云亭开口,不知不觉地换上了愁苦的哀容,又接着说:“想想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空无本领不说,长得还不咋样,一天到晚追着隔壁家老张女儿跑,非得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愁死我了。”
大婶原本是单纯地欣赏,但看来看去就想起了自家的儿子,两者相比,就像隔着望不见尽头的天堑,于是大婶顿时犯愁,像她这样的平常布衣没多少弯弯绕绕的心思,想也不想就直接吐露,有道是不吐不快。
席云亭笑笑不说话,继续吃起勺上的馄饨。
馄饨皮薄肉多,汁水浓香,藏着满满的人间烟火。
黎民黔首奔波于市野,殚精竭虑地维持生计,又有家长里短的忧愁,即便诉之于口,也难将心头的烦闷囫囵说尽。
他们脑袋瓜子装满了家里家外的琐碎小事,于是就很难想过一望无边的仙朝广厦何时颠覆倾塌。
小街市内行人依旧不多,但也算不上冷清,已经有了略微杂乱的声响。
谢了君一碗馄饨下肚,整个人找回了精气神,满足不已,而后一本正经地将视线落到了席云亭的脸上,不加任何掩饰。
大婶见他吃完馄饨后还盯着席云亭的碗,以为是吃不够,殊不知人家看的是对方沾着油光的唇,就询问道:“锅里的馄饨满满的,公子还要再来一碗吗?”
谢了君笑道:“不用了。”
大婶笑得露齿:“诶,应该的,要是真的没吃饱,就跟婶说,第二碗不收钱。”
谢了君本想来一句“不差钱”,但他很快咂摸出大婶话中的人情温暖,想了想,又露出笑颜,改口说:“好,多谢大婶。”
席云亭放下碗勺,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婶,我想再来一碗。”
大婶乐呵呵地说:“好,我给你盛一碗。”
席云亭从她手里接过一碗新鲜热乎的馄饨,漫不经心地问:“大婶通常几时歇摊?”
“平常都是酉时三刻收摊的,白天人多不起来,晚上就更少了。”大婶叹了口气,接着说:“与其干等着,还不如早早收摊回家,反正也不差几块铜板。”
“刘大婶,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说话的人是名黑脸大汉,他披着破旧的麻衣,坐在食摊旁的椅子上,端起碗,吃着香喷喷的馄饨,一边含糊道:“三天前,你说过,无论客人来了几个,你都想从早待到深夜,能赚多少是多少,唉,口是心非呐!”
大婶一听,瞬间失了好脾气,瞪了一眼大汉,不满地说:“就是想想罢了,平日里早出忙活,酉时归家,不像某些人,整日游手好闲,就爱管别人的事。”
“游手好闲?老子要是游手好闲,早就饿死了。不然今个儿怎么能吃得起刘婶的馄饨?”大汉喉咙里发出一阵闷笑,他抹了把嘴,又说:“木小常呢?他今天没来?他母亲做的千铃糕滋味不错,上次吃了,老子一直记到现在。”
听情况,木小常应该就是阿怜提到的书生,席云亭生了兴致,继续默不作声地听着。
“小常啊……”大婶面现愁色:“昨日里淋了雨,回去就病了,今天是来不了了,在家休养呢。”
“来不了?”大汉看向远处,眯起双眼,又笑了几声,说:“这不是来了吗?”
前方来了名白衣书生,他背负半人高的书篓,像是要前往学堂,打算苦读的学子,偏偏推着一辆满满当当的推车,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意味。
席云亭目不转睛地看着走来的书生,心里头莫名多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大婶呆愣半晌,见他走近,诧异地询问:“小常,你怎么不在家调养啊?”
木小常解下书篓,放在地上,朝她淡然地一笑:“我病得不重,不碍事的,婶婶别担心。”
木小常的摊位就在馄饨食摊旁,靠近小街市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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