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1/1）

如果不是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程琪都不知自己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已经得到的，和正在为之奋斗的，现在忽然不重要了。可为了麻痹自己的痛苦，她只能拼命地把精力投入的教学和研究之中。没了奋斗目标，却依然遵守着职业的操守，工作依然出色，甚至更加出色。在学校的实验室的工作中，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她的出色表现和哀怨忧郁的眼神打动了这位年龄比程琪大了整整十岁的来自美国、处在单身状态的访问学者。为了程琪，这位教授申请延长了在加拿大的工作时间，很热烈地追求程琪。在学术上给了程琪很大提携和帮助，在平时接触中，毫不掩饰、很体贴地照顾程琪，不余遗力地献着殷勤。对正在无边痛苦的泥潭里无望挣扎的程琪来说，这种帮助、体贴和殷勤无疑都是及时的。

带有异国浪漫情调的婚姻，丈夫风度绅士般优雅，性情幽默开朗，对程琪很体贴大度，在很大程度上帮助程琪走出了痛苦的阴影，但没有减轻多少负疚感，却增加了莫名的负罪感。当初是自己坚持出国，最终丢了和汤潮的婚姻。汤潮离开时，几乎是净身出户的，把所有出国后在危险辛苦中拼命积攒的财产都留给了自己和孩子，这对汤潮是不公平的。汤潮在婚姻中并没有过错，要离婚的是自己。自己在离婚时，被痛苦击垮，竟然没想这么多，这一切都心安理得收下了，而让已过不惑之年的汤潮从头做起。汤潮临走时，曾回头充满留恋地看了一眼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房子，也被自己毫不留情地卖掉了。还差点把汤潮亲手制作的新婚旅游纪念册也扔掉。卖掉房子的时候，只是想离开这留有太多汤潮痕迹的地方，拼命抹去那怎么也忘不了的记忆！直到多年后，自己事业和生活重新走上正轨，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后，回想起汤潮临走时回眸那一幕，才突然觉得心被狠狠戳了一下：那是汤潮整整七年的血汗，并且几次差点搭上性命。汤潮为了这个家所做的一切，换来的却是自己轻易地放手和抛弃？自己亏欠汤潮这么多，这辈子还怎么还？

值得的安慰就是出国之后才会有的女儿，女儿是出国后最大的收获。当然还有自己学业，还有学有所成的儿子。可儿子并不能常常见到，只有在程琪休假的时候才能带着女儿去加拿大去看望一下。一双儿女的年龄差距较大，当哥哥的程鹏对小妹非常好，每次见面都有求必应。这次放假，女儿在电话里听说哥哥和女朋友假期要去毕业旅游，就非要跟着一起去，鹏程也是满口答应。程琪的假期没有几天，还被回国的事情挤占了大部分，就没有去加拿大看儿子，让女儿一个人去加拿大找哥哥去了。儿子对母亲其实也很好，每次见面都是很恭敬。只是在程琪眼里，总觉得儿子对自己有些过分地客气，不像以前那么亲密，并且还一直拒绝自己的任何资助。这也让程琪感到有些伤心，很不安，毕竟汤潮留下的财产是让自己照顾好孩子的。

儿子对父母离婚，和母亲再嫁，多年来心里头还是有些自责和不愿意接受，不过也知道母亲在父亲离开后的痛苦。他曾多次在夜里醒来时，听见母亲撕心的哭声，对母亲心疼而又无助。也因此在母亲再婚时，并没有反对和明显的不满，甚至有点欣慰。只是再面对母亲，总是会想起父亲，内心充满矛盾。

在儿女面前，常让程琪觉得自己的第二次婚姻很自私。而让她困惑的是汤潮为什么从来没有回来看看孩子呢？这不像是自己了解的汤潮呀！自己的苦恼，是不能和自己的洋丈夫说的，和汤潮当然也不能说，只能埋在心里。程琪也明白，这辈子，彻底忘了汤潮是别想了，汤潮就是自己的青春年华的记忆，而这记忆在失去汤潮后尤为美好珍贵。汤潮在同学群里写的诗，对别人只是对青春回忆的一种玩笑，而对程琪来说就是对青春美好时光的祭词，是对失去的那段爱情含蓄无奈的挽歌。那本差点被丢掉的纪念册，越来越频繁地被拿出来端详。里面的地图、照片、景点说明及简明的注解，让那次旅行，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里清晰地再现。程琪深刻地感受到了汤潮的远见、严谨思维和良苦用心。这本册子，本来是汤潮为两个人年纪大了的时候，一起回忆青春用的。可现在……

汤潮其实在五年前就知道了程琪的再婚。五年前自己去了加拿大，伤心而归，但这件事汤潮回来后并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这次也没和程琪提起。汤潮只是简单说了自己回到塔城、到莲山后的工作情况，也只字不提柳月的具体情况，内心里不愿意程琪和柳月做比较，也不愿意别人来评价柳月。程琪听了汤潮回塔城、又到莲山的工作状况，心中黯然。自己当年如果没有和汤潮离婚，汤潮的工作状况可能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程琪现在能做的，就是加了汤潮微信好友，把手机里的一些儿女近期的照片，包括刚刚收到的儿子、女儿在旅行时拍的照片统统转发给汤潮。汤潮看到十年未见的孩子的照片，百感交集，眼泪差一点当着程琪的面就掉下来。即使是经历过大波折都很少失态的他，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平时几乎从不喝酒的他，没一会儿就多年来第一次喝醉酒了。

为了不在众人面前过于尴尬，趁着大伙不注意，让自己在大学时同寝室兄弟排行的老三，一位家在北京本地的同学扶着悄悄地到了酒店大堂，半躺在沙发上休息。“老三”就是汤潮大学时代，寝室“夜谈”的主角之一。从小生长在皇城根下，人很热情，这几天帮着组委会做了很多服务工作，一直就住在酒店。因为怕会务有临时事情需要开车，没敢喝酒。见汤潮醉的厉害，在大堂休息了一会儿，就把汤潮又扶到自己的房间。看时间已晚，正好这几天的会前准备工作忙得也挺累，就索性借此自己开车回家休息，为明天的正式活动积攒精力，也就没有参加晚间后续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