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道(1/2)
几个人才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打闹起来。
跑出去看,是两个平素就有结怨的弟子,不知道受了什么挑拨,此时相互叫骂着:“我看你才像凶手。”之类的话,相互揪着在地上滚成一团。
一堆人大呼小叫,围着想去拉开,奈何他们滚的动作太过快捷,方向变幻莫测,使得人群一会儿跟着往那边跑,一会儿跟着又往这边跑。有关系好的,急切一些,拉来拉去,地上两个人变成了四五个,相互撕扯打了起来。
再因地上又不知道是其中哪个的血迹,一时更加乱了起来。
李姿意被后面的人往前面推,一时挤不出来,莫明心里发沉,连忙努力往外走,边挤边在人群中寻找张石的身影。
几个年纪大体格好些的老弟子已经开始大声喝止,一手一个地把这些弟子揪开来,骂他们:“你们疯了?如今形势不明,更不是相互猜忌的时候!”
等李姿意终于脱离人群,便看到一个往山下跑的身影。
看背影是张石无误。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堂而皇之行事?连忙追过去。
但两个人相隔太远,等她跑到山林边,对方已经不见踪影,好在地上尚有脚印。但她才走了没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眼前光线怎么越来越暗,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揉揉眼睛,也没有改变,听到禾场上的人大声喊叫,她回头,发现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天空。
她猛然抬头看去。天边的太阳正在消失。甚至不止是太阳,天空都在消失。不知道哪里来的黑色云雾,一点一点地由浅淡变得浓稠,像一个锅盖,遮在长日峰上头,挡住了天空的一切。并由高空处,慢慢地向下蔓延。
有人在高声叫:“躲起来。这是食日阵!”
李姿意认得声音,那是之前一直否定所有提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个杠精。不过对方判断得没错,看上去确实是食日阵。
食日大阵,吞噬阵内一切生灵,是十分狠辣的阵法。她见过一次,雾是金色,而非是黑色,所经之处连花草树木都枯萎。这些雾既然是黑的,应该并不是完整的阵法。
“钻到雪里!盖起来!”她边住回跑,边重复:“快钻到雪里!躲到屋子里没有用。”
杠精回头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并不认识,对方不知道怎么,这时候不杠了,信任了她,大声开始跟着她一起喊:“快。去雪厚的地方,相互帮忙!等雾降下来千万别碰到雾气,尽量不要呼吸。洞越深越好!”
边喊着话,跑去帮那些往厚雪里拱的人身上推雪。
禾场上的人乱成一团。大家四散奔逃开。
有几个小的身影被人冲散,落在最后的一个,一头摔在地上,其它两个自己在雪地里走路都困难还想回头去拉他。
“金水,你们去!”李姿意大叫,冲着领头的那个挥手:“走,快找个地方!”
金水还要讲话,还好不远处的杠哥大步跑过去,一手拖一个,也不管他们原不原意,转身就往雪厚的地方跑。
“姐姐!”被夹着远去的贺去叫得声嘶力竭:“姐姐!”
李姿意没有回应,喘息着大步向摔在地上的那个跑过去。
朱亦许有点摔蒙了。挣扎着爬起来,但禾场上的雪在刚才的打斗中被踩得又实又滑,没跑两步就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虽然很慌乱,但没有大叫,也不哭喊,小脸绷得紧紧的,又重新爬起来。看到李姿意,连忙向她跑过去。
但那些雾一开始虽然行动缓慢,却在此时猛然快速浓稠起来,李姿意还没来得及接住他,它们就完全掩蔽了太阳,连最后一丝光线也没有留下。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短暂地安静之后,便是爆发:“快!”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我这里还有位置,这里雪很厚!没找到地方的,快顺着声音过来!”
到处都是人声,每个人都在喊叫,以此来判断方位。
李姿意叫一声,朱亦许似乎有回应,但声音被喧嚣的人声淹没,令人无法分辨。等李姿意摸索着过去,他人已经不在原地,她大叫着朱亦许的名字,摸了一圈,也没有结果。
但身后有贺去的叫声:“姐姐!姐姐!”
他应该是跑着过来的,因无法分辨她的方位,完全是在黑暗中一通乱冲。声音时左时右,李姿意高声回应:“这里。”
两个人相互喊话,她好容易一伸手抓住了这个毛头。
“不是叫你跟着金水躲起来!”李姿意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实在忍不住要骂人:“这个时候怎么能乱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贺去不出声,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
李姿意一手扯着他,边判断方向,边向前摸索。虽大叫着朱亦许,可一直也没有得到回答。
此时也不知道雾气已经有多低。但以刚才的速度来计算,两个人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到最后她只能决定放弃,用脚在地上试探了一圈,转身带着贺去往一个方向闷头快走。
“脚尖高,脚跟底,这是上山的路。”贺去忍不住小声说:“姐姐,我们要往禾场边上去,那里雪厚。”
“禾场边上到处都是人,看不到哪里的雪下有人,很容易把别人刨出来。我们往上。”
现在人声渐渐少了,也许每个人都找到了位子,埋了下去,也许大家只是畏惧这片黑暗,也许不想浪费稀少的空气。
两个人静声快走,原本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该是十分熟悉的场景,可失去光线之后,一切都陌生起来。
当李姿意一脚踩到厚雪差点摔进去时,这才松了口气——找到厚雪了。
拉着贺去,摸索着把他往雪里埋,食日阵的雾对生灵是巨毒,不论是多厚的木头都能浸透如无物,躲在屋子里柜子里都没有用,可雪不是任何生灵,它天然可以将雾气隔绝。
“只要撑到雾散就可以。”食日大阵能经久不衰,直到撤阵。
可这个阵法不全,顶多只能支撑几分钟。从起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五分钟。那么照这个速度算,等完全弥漫遍布整个阵内之后,就是消散了。从完全弥漫到消散最多一分钟。
闭气一分钟并不难,可难的是,谁无法正确地预判到该从什么时候完全将雪洞封闭起来。
贺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住李姿意的手不肯松开。
但李姿意最终还是挣脱了,她把雪稍微压实,又在上面再覆盖了一层,留一个小洞通风,稍后由贺去自己从里面堵住:“最早数二百个数之后堵上。”
李姿意叮嘱完,就向路寅屋子的方向摸索过去。
贺去被埋的地方,在从禾场上来后最近的一排弟子住所前,这条路的尽头就是路寅的住所。
李姿意找到了第一间屋子之后,便摸着屋子的外墙向前跑起来。中间被绊倒倒了几次,但应该摔得并不严重,只是手心有些发麻,脸上灼热地疼。
眼看要到时,她已经闻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腐朽臭味,大概是雾气到达了树梢处,使得树梢腐坏,残枝簌簌落下。除此之外,还有飞鸟落地的声音——沉闷的一声,掉落在雪地里便再无声息。
许久,下面杠哥的声音传来,他高声喊着:“雾来了!数十个数!便封堵起来!”声音在风雪中传得并不远,但应该是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1……2……”
李姿意已经跑到了路寅屋外,里面啾啾听到了脚步声,警觉地大声叫:“我们哪儿也不去。你们不用再来了。”但没有人回应,却只听到有人围着屋子跑,她大概觉得奇怪。又高声问:“谁在外面?”
“是我。你快出来藏到雪里去。”李姿意扬声说。路寅动不了,两个人要在这短短的十个数的功夫,把他抬到雪里埋起来、再给自己挖洞藏好,根本不现实,连给自己挖个洞都来不及。
“我哪里也不去。”啾啾非常紧张:“死也死在这里。你……你……你也别进来。”
怎么也说不通。
李姿意没办法,也就不劝她了,查看起灵气储备来。反正她也有别的打算,只是怕有差错,白搭一个而已。
现在灵气储备不到百分之十二,之前本来与张石打斗已经大满贯,但因为用打伤张石时用光了灵脉灵气,之后储备的灵气都涌入灵脉之中,一下就用了百分之八十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回想了一下太守阵法。
太守阵法是米蓦山教的,是为大守护类型的阵法,理论上能抵得过食日阵,但她现在修为太低,也只能说试一试。
李姿意定了定心神,站在屋前,微微低头闭眸,一手拈花端于胸前,一手掌竖立于额上,口中低念颂文,后蓦然睁开眼,咬破了有种子的那只手拇指,边围着屋子狂奔,边有拇指在空气中急书。
灵气附着在手指上的鲜血之中,顺着她的动作挥散于空中,瞬间警报声大起:“警告,警告,不正常灵气流失中,储备灵力不足百分之五十……”
那些灵气凝而未散,在空中结成字符,于黑暗中散发着幽深的萤光,因她没有心丹,不能操控灵气,是以符文写出来并不精细,威力自是不足,且不过片刻就会消散,但能撑二三分钟已经足够的。
“关闭警报。”李姿意被吵得脑仁发麻。
啸叫声应声而灭。但眼神中灵力储存提示红字狂闪起来。
“…………4………5……”
杠哥的声音还在响着。仿佛生命在倒计时。
她加快了步伐,半圈下来到也还算顺利,就在她画到最后一截时,突然从脑后,有疾风袭来。
“就等你呢!”李姿意冷笑,画阵的手不动,另一边反手便将袖子里一直藏着的匕首向疾风来的方向掷去。对方大概没有料到她有准备,闷哼了一声,便再没动静,但有血腥味在黑暗中飘散开。
李姿意加快划书的速度,警惕地注意着黑暗中的动静,地上有雪,她动起来就会有踩雪的声音,暴露自己的位置,但对于张石来说也是同样。因为他也没有修为走得太近一定会有声音传来:“你转身向山下跑,无非是想叫我放松警惕。虽然你启用大阵,但不确定要杀的人死了,是不会走的。你要杀的是路寅。”
黑暗中一片寂静。腐臭的味道越来越重。她能感受异样的空气压力,就好像从上往下有什么无形的重物,使得这里的空气密度都发生了变化 。而这重压还在不断地接近。
风中隐约有杠哥到数数的声音传来:“……6……”
李姿意只差五十一划就完成。
以前她画错过无数次,这次到是一笔也没有错,口中也不停:“我也是奇怪,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你原本不是想借力的吗?计划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换上了这食日阵。”
手中飞快,朗声说:“你无两阵叠加之本领,此阵既开,彼阵便灭。不多时,太虚尊上就会赶来。便是他们不来,你自己也在这大阵之中,必死无疑!你怕是被人骗了吧?还不知道这怎么算都是个同归于尽的结果!骗你之人,何其卑劣,你有何其可怜。”
“闭嘴!我为陛下,并不畏死!陛下为天下之正主,你敢羞辱,我必诛之!”张石终于忍不住。
李姿意可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出声就行了,顺着声音的方向猛然甩袖,袖中细箭应声而去。
张石声音蓦然一停,但显然是又中了一下。
袖箭这小东西,老板和护旗一道塞给她,她还以为用不上呢。
“陛下?什么陛下。”李姿意极尽讥讽之能:“天下何时有什么陛下?”
但这次张石绝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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