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2）

四人沿着土路下来，从候车室和调度室间穿过，偌大的停车场便在眼前展开。本应在最后一班长途车发车后空荡荡的车场，现在却依旧热闹，纳凉的人们都聚到了这里，享受着山影的庇护，放松一天的心情。

场上休憩的人虽多，却不自觉地分散在了两个区域。

县城的居民在候车室周围，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围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圈。有的拎着自家的水壶，敞开了衣服，卷起了裤管，饮着自家配的凉茶，独自享受着山风；有的拿着蒲扇，三两碰头，侃着大山，讲着他人的故事，语气激昂；有的分坐在棋盘两边，相互厮杀，为下一步的走棋而相互争论。

广场的另一侧则是另一番景象，下了工的年轻工人，有着与居民不同的娱乐，大伙儿聚在一起，说着、笑着、玩闹着。在每个姑娘经过的时候，吹起口哨，看着姑娘急促远离的背影，嬉笑成片。青春在他们的脸上洋溢，笑容在他们脸上绽放，似乎下了工的生活便是无他，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享受这山秀风清，或者，仅仅只需要在一起，便是快乐。

工人们聚在车场的入口门边，一块平整的黄土地，地上靠墙处散乱地堆放着几块青石条，应是修台阶时剩下的备料，此刻却成了工人们歇脚的好去处。年轻的工人们或挤坐在石条上，或倚靠着围墙，却是将面前的黄土地空了出来。空地上已有几个青年在跳舞，夸张的舞姿、夸张的裤管、夸张的眼镜及身上夸张的配色，无不彰显着舞者的与众不同，表达着舞者的标新立异。

如果说集市是青年人突入小县生活的桥头堡，那么这里便是青年人展现新式生活的大本营。在这里，没有格格不入的冷眼，没有耍猴看戏似的围观，倒是有志同道合的欢呼，若有舞者和着节拍，划出漂亮的舞步，便能赢得周围观众的喝彩，更能赢得伙伴们的尊重。

“有人跳舞！”鼠子一声兴奋，手指着前方，其余三人的注意力被他这一声所吸引，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鼠子急不可耐地拉着虎子往跳舞的方向奔去。轩怡摇了摇头，暗笑鼠子太过兴奋，却忘了虎子对跳舞的愚钝，看着虎子回头求助的眼神，只得耸肩回应，和秀兰慢慢地跟了上去。这里的舞者明显有着较高的水平，中间开阔的场地给了舞者展现自己舞技的最佳场所，边上的初学者则模仿着比划，不是姿势不够舒展，便是踩不准节拍，乱了手脚。

鼠子一下子窜入了舞群中，和着节拍，跳了起来。不一会儿，鼠子的舞技便引起了跳舞者的注意，有三四个跳舞的年轻人围了上来，对着鼠子跳了起来，仿佛要在舞技上比拼，一教高下。

虎子、轩怡和秀兰则围在了场边观看，秀兰十分地兴奋，眼睛紧紧地跟随着鼠子，一见鼠子飙出绚丽的舞技，便高兴地拍手叫好，大声喊着鼠子的名字，毫不掩饰对他的钦佩。

欢乐，总能让时间过得飞快。

最后一班长途车摇摇晃晃地进了站，随着‘哧’的一声长啸，终于在车场中停稳了下来，车门打开，最后一班的旅客缓慢而有序地下了车。车场中随即一阵骚动，下了车的居民一身的疲惫，拎着随身的物品，迎上等候已久的亲人，他们相互低语着，提着行李，默默地离开了车场；下车的工人却是一脸的兴奋，毫无长途旅行的疲态，向着场边跳舞的伙伴挥着手，向他们奔来。

场上青年一阵喧闹，更夹杂着几声高呼，大家都停下了舞步围了上去，像是盼望许久的东西，终于来到了他们眼前。轩怡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下车的青年中，一人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围上去的人便又是一阵欢呼，更加地兴奋。那人在欢呼声中蹲了下来，将包装拆了开来，从中取出一个大家伙，围着的人中也有人蹲了下来，与那人一起讨论着，捣鼓着。不一会儿，那大家伙忽地发出‘沙沙’的声响，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

轩怡一听那声音，便知是台卡带式收音机，必定是用来放舞曲的。过了会儿，正如轩怡所料，迪斯科那富有节奏的音乐从收音机中传了出来，围着的人来了兴致，向舞场中散开。

舞蹈有了音乐，便显示出它的魔力来，之前那和着平淡节拍的舞姿仿佛有了生命，从舞者的身体中生长开来，蔓延到整个舞场。音乐使人热血澎湃，随着有节律的重音，人们不由地跟着音乐舞动身体，即便姿势不那么优美，却早已将矜持抛开，释放着自己的身心。

轩怡也不自觉地跟着音乐的节拍点着头，身体中沉睡的心魂随着音乐一点点地被唤醒，那肆意的动作，那喷薄的情感，那挣脱的心灵，那无拘的自由，那被压抑着、压抑着，一直压到灵魂深处的猛虎，终于亮出了它的爪牙。

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恍若隔世。

轩怡只想放纵，籍于那身体的摇摆，放纵那桎梏的灵魂。那模糊的身影，就在这站台，就在这身后的十几米处，可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看到，却不让我拥抱，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是不是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就不会错过，就能抓住？心中无数个错过，多少的无奈在积蓄，轩怡想大叫，想大跳，将身体里的能量不管不顾地释放出来。

此刻的轩怡，不再用脑子思考，只是跟随着音乐，在场边摇摆。鼠子发现了轩怡的不同，从场中跑了出来，将轩怡拉进了舞场。轩怡并不拒绝，甚至还有点感激，反手将鼠子拉到了场地中央。场中的气氛，更是与外围不同，熟悉的音乐，熟悉的动作，更有热情的舞伴，轩怡放得更开，不再是简单的摇摆，而是如他们般跳起了霹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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