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2）
年过初九，塔下村多出了另一番景象，走亲串户之余，家家户户都扎起了龙灯，为正月十五闹元宵做着准备。自十祖散叶，股开六房以来，各房起起落落，既有衰败断了的，也有取得功名财富，许得自立门户的，更是有外来迁徙，留下来续了姓的，其间增增减减，时至今日，已增至十房。而塔下游龙灯便以陈氏各房为单位，每房出一条灯龙。
一条灯龙由龙珠、龙头、龙身、龙尾组成。龙身由房内各户制作，每户出一段龙身。龙身用屋角板作底，在其上绑上五个花灯。龙的其它部位则是以房为单位，集各房之合力打造。龙灯中最为漂亮的是龙头，走马的龙眼，一张一合的龙嘴，能喷火也能吐烟，各异的龙头造形，设计精巧，极尽龙之神情。游龙时，鼓乐手在前方带路，一人持龙珠戏耍，龙头必须由房内新婚男子共举，从各房长者家出发，游遍村中本房各户。每到一户，必在户前停留，各户开门受迎，敬上美酒，再将自家龙身接上，一路上敲敲打打，鞭炮齐鸣，好不热闹。各房的龙灯接续完后，形成灯龙，再从宗祠门前经过，展现给祖宗观赏，最终相聚在村前的广场上。在那里各龙聚首，全村人共赏花灯，共聚欢庆。
于是乎，各房对游龙灯都极为重视。如果说红灯笼是各家各户实力的暗中比较，那游龙灯便是同族各房间的同场较量。龙头的漂亮精美是各房技艺及财力的体现，新婚男子是各房香火接续的可能，而龙身的长度更是各房人丁兴旺的表现。
陈氏祖宗定下了族规祖训，严格规范族人的行为，却也将祥和融进了习俗中，让大家在祥和的习俗中奋进，不失惰性。
父亲走后，轩怡都待在家里，除了每日的锻炼，便再也没有出门。虎子拉着鼠子和木头来找她出去玩，都被她给拒绝了，轩怡不是不想和他们玩，只是对摸鱼打鸟的玩法失了兴致。鼠子倒是独自来了几次，两人在屋里研究了不少的题目。
日子如常，大部分的时间里，轩怡都在房间里读书，读得累了便看着爷爷和房内几个老人编龙头。老陈也没有外出，除了编龙头，便是整理花草，修缮房屋，乐得清闲。
编龙头的地方在后厅，七七八八的材料堆放着，占满了整个厅。龙头是用竹条搭出来的，先将细细的竹条用火烤弯，再用细绳将不同的竹条绑起来，搭出造型。
几日的忙碌，龙头已成型，表面糊上了纸，正架在厅中晾干。轩怡却得了个任务，照着老陈的指示，给龙首上颜料。这本是几位老者共同的活儿，老陈却是将活丢给了她，要她帮着完成。龙头颜色的边界已描画出来，轩怡便往里边涂上相同的颜色，这是个细致的活儿，轩怡认真地填着，倒是完成得不错。几位老者得了空闲，便围坐在一旁，泡着茶聊天，指导着轩怡，看着她忙碌。偶尔，众人的话题在轩怡的身上围绕，向老陈夸着轩怡的能干，倒是让老陈脸上光彩了不少。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一切的精彩都在天黑之后。这是塔下村最后的狂欢，也是陈氏族人最后的欢聚。古往今来，过了今日，年才算过完，大家都要启程离开，为了生计去往不同的方向。
老陈在家中摆下宴席，款待乐师及舞龙人。对他们来说，接下来是一场体力与技巧的比拼，而对各房来说，他们表现的好坏关系到各房门面的好坏。这顿宴席，必定是要让乐师及舞龙者吃得尽兴，吃得满意。老陈来回敬酒，将气氛搞得十分热闹，划拳声，敬酒声不绝于耳。
家里人员众多，轩怡便待在屋里，没有出来，她不想冒头，估摸着舞龙的人出发后再跟着出来闹灯。于是，满满的一屋子人便是无人注意到她。
众人的欢闹在酉时结束，此时的夕阳已沉在了山外，天色渐地暗了下来，紧张的气氛却在屋中蔓延了开来。一众人已酒足饭饱，聚在了正厅前的天井中，活动着筋骨，预备着接下来的比拼。
不知何时，虎子悄悄地溜进轩怡的屋里，特意寻她而来，邀她一同到崖上看游龙灯。这是个绝佳的观看地点，也是个打发时间的好理由，轩怡起了兴趣。两人便悄悄地溜了出来，上了崖面。
两人上到崖面时，远山处尚抹着一缕夕红，崖上已有了些人，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崖面上，应是和他们一般来看龙灯。轩怡和虎子选了崖边一处，与他人隔了开来，大家都安静地等待，相互地窃窃私语，互不打扰。
不多时，天空收了光彩，山崖下的村庄已笼罩在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轩怡的身下静谧。忽地鼓乐声起，便有光闪动了起来，在黑夜中游走。那景象是极美的，如星孛般凌空，渐地显现出它的轨迹，如流光般泄地，飘逸着星星点点的绚烂。轩怡不由地迷恋于眼前的景象，脑中浮起了夏空岩下，满满的萤光，在空中曼舞。
崖上一片安静，大家一如轩怡般，痴醉于此，被眼前的美景所折服。
“轩！”黑暗中，虎子朝着轩怡轻轻地唤了声。月光下的她，披着淡淡的光裳，安然恬静，如画中剪影，如此的美好。
“嗯？”在这样的美景前，轩怡没有转头，连回应都轻柔了起来，生怕打扰了它。
虎子靠近了些，手在口袋中捣鼓，拿出了一样东西，在手中攥紧。
“轩！”又是虎子的一声轻唤，欲言又止。
“怎么？”轩怡终于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虎子。月光淡淡地照着整个崖面，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他的目光柔柔，似有情愫在流淌。
终究抵不过，虎子低下头，避开轩怡的目光。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复又鼓起勇气，将那东西在她面前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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