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乔遗爱(1/2)
独孤宇终于处理完所有的事务,大步流星赶回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卧室里、书房里、院落里都未见到李叆乔的身影。正值晚饭时间,老管家给准备了新鲜的饭菜,但独孤宇只心念着李叆乔。老管家说,“姑娘留了话,下午酉时出门去了竹林。”闷闷不乐、坐立难安,刚进门时独孤宇都忘记了询问消息只自己到处寻找,听了这话,他立即起身又去寻她。
独孤宇匆忙赶过来时,远远一眼便看到李叆乔静静站着在观看什么。他刚准备唤她的名字,李叆乔忽然开心地拍掌,在原地蹦蹦跳跳:“正可谓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哈哈,为什么你衣领整齐划一的两道红,那么像永不离身的玫瑰?”“因为我为浪漫而生,一壶浊酒,一把青莲剑,要仗剑走天涯!”“我也有一只莲花灯呢。”
“风度翩翩?这么多年来,乔儿也只夸过我一人。”独孤宇停住脚步,未做靠近。
孟翩跹舞剑过之处留下纯白的幻影,幻影围绕着李叆乔成一个圆,想要看得清晰却转瞬便消逝,好似一阵清风略过,剑过留白。李叆乔回想着刚刚看的情景,发现了遗世宝藏般的令她欣喜不已,忍不住赞叹道:“会是个好‘男儿’无疑了!”
听到这话,独孤宇猛地打了几记空拳,几颗蓝色的水晶珠消散。他几步跑开,一直一刻不停地跑下去,前方一片平静的湖水,忽然波澜起伏,炸开了水花,水流铺天盖地倒了过来,铺满了滩涂。而后,是他湿透的身影,银灰色的头发湿漉漉滴下水珠来,没了往日的反光,分不清脸上是水珠还是眼泪,“啊……为什么!”终于,他大吼出来,不住地打拳,真的这个样子是天下无敌。
直到消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独孤宇跪倒在地,默念着:“我愿拿余生与你举案齐眉,不会让你皱眉,亦不会心如死灰……乔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能接受别人倾心于你,我也不能接受你对他人有所倾心……”心乱如麻、意气消沉,独孤宇漆黑的眸子失了往日的锐利,光泽全无。他慢慢地起身离开,落寞的背影,沉重而又缓慢的步伐,仿若这比打了败仗更令他垂头丧气……
而这边孟翩跹舞完剑,满脸的笑容:“好男儿?叆乔姐姐可别再取笑我。”“你舞剑的样子让人看不分明,我可以如此自然的打闹,毫不顾及地夸赞你,已经好久没有过如此瞬间了。这是只有两个女孩子才会懂的小秘密。”“对,不拘一格,酣畅淋漓!”“翩跹,天色已不早了。给你看看漩涡之门的巧妙之处,招式一出,我打道回府,便要就此别过了。”“想必如今的漩涡之门会比当年更加灵动晶莹、意态美妙了。”
澄蓝的光在天空中飘散,地上出现一个印着莲花宝石蓝的圆圈,圆圈上一扇敞开的亮晶晶的大门,闪着宝石蓝的微光。衣袖挥舞间,大门亮闪闪的门框上开出鲜艳的红莲,应和着李叆乔这一身妖冶的红衣。李叆乔走过去几步,转身对着翩跹双手抱拳:“后会有期。”孟翩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叆乔姐姐,后会有期!”漩涡之门的颜色由深化淡,越来越浅淡好似清晨的露珠,红莲淡成粉白,李叆乔的红衣鲜红渐退,一身素纱,似年前的初雪,洁白无瑕。
她总是记得,尉迟靖宇说过喜欢她一身素雅,于是这些年她也鲜少穿起红衣,除过前天的战役,今天的会面。
烛台上燃起红烛,映衬的屋内格外温馨。李叆乔推门而入,见到得是心事重重的他,就算是战事告急,也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有些担忧地启口,“宇?”
“乔儿,百万人之中,为何选我?”
“说不出的原因。”李叆乔垂下头来,那长长的辫子也随之失了光泽,若告诉他前世的原因,将军可会恨我?又可会信我?不可说,李叆乔暗下了决心,有的心动,没来由的,说不出原因。
独孤宇一人伏案清净,可他的心却越来越乱,“我何德何能,守得住乔?也许,她只因初见一时的欢心,也许,她心系他人我不过相像,也许,她只为天下要平了战乱,也许,也许……”这“也许”越多,随之而来的烦躁不安也越浓重,“也许有一天她会心有所属!”“哗!”李叆乔闻声望去,是独孤宇推门而出,满身的戾气。回过头来,桌上的兵书散落了一地,红蜡的烛火掉在地上默默燃着那点微薄的光亮,蜡油已逐渐蔓延开,蜡红色的燃烧里是从未窥探过的心间的怒。李叆乔红了眼眶,看着散乱的兵书、倒地的烛台,她充满爱的心也如这地上的烛火般,在渐渐熄灭、停息。抬头望向窗外,今夜的月格外的圆,月光格外的清冷。李叆乔伸手过去,却触不到,月光,于她来说,没有共鸣。泪水溢出了眼眶,她默默的对着独孤宇远去的房门:“宇,你可知我真心?”她碧蓝的眸子变成了墨兰,和这深深的夜色一般的暗淡。
平了战乱,丢了将军。如今只剩得一封书信,“乔儿,我走了,莫来寻我,你等的人会有一天真的出现。太平世间,唯愿一切安好。”
李叆乔呆呆地坐着,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她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她用法术拖起书信,书信带着那熟悉的字迹缓缓的飞出窗外。李叆乔却又紧紧跟随,不舍这还留有的温情。不知走了多久,来到山谷里,她呼唤着:“宇,你去了哪里?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唯一应和她的是自己的回音,回音越来越小,逐渐在山谷里销声匿迹。
书信依旧在飘,李叆乔紧随着一步也不曾停留,天暗了下来,她感觉书信带着独孤宇的气息散发着墨蓝的光芒。李叆乔来到湖泊边,看进湖水里都是以往最熟悉不过的画面,她的心越来越空,“我一天也不能没有你。”晶莹剔透的泪水再也藏不住,溢出了双目,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
转过身,她继续走啊走啊,阳光重新布满大地又像往常一样离开,走啊走啊,李叆乔终在一片原野上累倒,再也走不动一步。疲惫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她躺在原野上,碧蓝的双眸黯淡无光,满心的悲伤,眼角温热的泪滴落到草地上,雨蒙蒙里草地上生长起一片红色的玫瑰。玫瑰枝杆的尖刺划破了她的皮肤,她也不曾察觉。
李叆乔只一心期望着什么,遥望着天空中的书信——三天之期已到,书信由墨蓝幻化成一抹晶蓝越来越淡,直至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李叆乔闭上双眼,丢失了最后一丝希望,她就这样在玫瑰花丛中深深的睡了去。她梦到她来到一片海边悬崖,海水里映影着独孤宇熟悉的身影,独孤宇向她展开怀抱,她纵身跃下,拥抱到他。拥抱到他,随着水花的溅起而旋转,拥抱到他,也在大海的拥抱里下沉,永不分离……她便再也不愿醒来。
天从明亮到黑暗,从黑暗到明亮,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了,花儿零落了花瓣,花瓣围绕着叆乔。她的身躯化为露水,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终究是,“来于大海,归于大海”。
李叆乔痴心的爱感动了阿佛洛狄特,她的灵魂存在的水滴里,在夏天,随雨漫天的落下,在冬天,结成纯净的雪花,飘满天空,洒满大地,带来一片的宁静。每一场雨或者雪,不管独孤宇走到哪里,叆乔都可以带着思念,到他身边去,无论是淅淅沥沥还是万籁俱寂。
独孤芸一在皇宫里正习书法,对于琴棋书画她一概喜欢,尤其是画,她从中可以尝到不少乐子。“芸一,屋外下雪了。”着一身红色的小棉袄,芸一蹦蹦跳跳出了屋,“哇哦,太美了,美到——我都有点儿想哭鼻子。”“公主可别冷着,来,过来莲花灯旁暖暖手。”“小橙,你说家君和君母什么时候回来呀?”“这个……这个……小公主还有小橙,还有疼爱你的皇叔叔呀。”“对呀,小橙,我们去作画吧。”“好,我给你摆动作,你来画我。”“好啊好啊,快点儿进屋去。”“咕噜咕噜,来了!”
战争宣告结束后,长安城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一年,人们迎来的不仅是新年,还有长长的太平盛世和日日的安居乐业。鞭炮、灯笼、对联,家家户户的团圆。城里一家人,丈夫卸甲归来,拥着妻子儿女留下这相思泪,终得相聚。摆上宴席,一家人欢欢乐乐举杯共庆。
枯枝向晚,独孤宇仰面向窗外望去。屋内的空气,只有灰尘扑扑的书香在暗里起伏。没有阳光,连呼吸也是孤独而古厚的。一把沉沉的回忆,凝聚在他的指端,仿佛一扯上幕布,就可以随时上演一出比生涯更岑寂的悲剧,仿佛只有在无人问津处,他可以从灰尘里明白了李叆乔的百年孤独。
这一个带着清寒的冬天,漫天的雪花放肆的飞,独孤宇打山中竹屋里走出,扬起脸,对着天空努力睁开眼睛去凝望这迷蒙,一片雪花轻轻的落上他的脸颊,转瞬即消融在这温热里,宛如轻轻的一吻……
独孤宇终是回了皇宫,把叆乔的法术都讲给芸一听,芸一本就机灵,只听着,便会使上一两招,也总闹着要家父教她新法术。独孤宇再没了李叆乔的消息,却从未放弃寻她,终身未娶。
每当下雨的时候,他的心总会蒙上一层氤氲,带着浅淡的忧伤也带着无法言说的暖,他也许会明白,那是叆乔在想念着他。
三
李叆乔:你不是真的爱我。
方靖宇:或许,我……我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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