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禁忌(2/2)
重新把三样物品安置好,卢修斯重审到手的资料。他先翻开厚实的名单,提笔划去所有已知的纯血男巫女巫,因为他们不会买麻瓜制造的笔记本,它的纸张材质他们用不习惯。余下的人名依旧众多,他暂无其他头绪,只能耐心全部浏览一遍。
关于“古怪流浪汉”的麻瓜报纸没有其他有用信息,他翻出《纯血指南》和一九四二年前后的旧报纸,了解到莫芬·冈特和他父亲一样锒铛入狱的始末。
最后,他查阅了一本巴黎地图册,确定北郊圣托马斯教堂的位置,幻影移形到附近再步行。
正如弗图埃所言,木匣很容被找到,顺利得不可思议,除了顾及在场的麻瓜神父,卢修斯不得不自己亲自挥动铁铲,把它从泥土中挖掘出来。临行前,他又忽有猜测,顶着幻身咒查阅了教堂所有常驻人员的大脑。可惜除了若干阴私,他没有其他的收获,当初埋下这只匣子的巫师十分严谨。
尽管如此,卢修斯还是回到马尔福庄园顶楼的书房,在画中阿布拉克萨斯的瞩目下进行开匣。木匣没有外露的锁钥,揭掉表面一层木盖后,露出十六个方块,呈四乘四方阵排列,是一种字母型密码锁,需要他以显形咒填充正确的字母,木匣才能真正被打开。
这也是一个提示,卢修斯立即会意,以总共十六个字母为标准,对名单进行再一次筛选,只留下寥寥不足十个,于是其中“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的名字格外突出。这个人的名字是“托马斯”的变体,中间名和莫芬·冈特父亲的名字一样,姓氏证明他一定有麻瓜血统,至少是一个贫穷的混血男巫,完美契合所有三件物品。
带着即将揭开谜题的激动,他挥动魔杖,往第一个方格里填字母T;然而字母没有被认可,在他试图尝试第二次时,方格自行浮现出字母I。他的表情不由空白了一瞬,重新捞回名单,再挑中一个“伊恩·凯文·汉密尔顿”的名字,它刚好以字母I打头,虽然除此之外,和已知线索再无关联。
这一次他流畅地全部写完,木匣才做出反应——它保留了第二个字母A,抹掉其余所有,在他陷入迷茫之际,才慢吞吞地显示第三个字母M,此外再无其它。
“我是”——如此普通的英语句式开头。卢修斯刚要再看名单,找出其中字母总数为十三的姓名,以便逐一试验,却又觉得不至于这样漫无头绪。他的视线重回“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这个名字上,忽然记起幼年时和父亲玩过的字母游戏:相同的字母,换一个次序排列,就能组成新单词。
他在空气中写出这个名字,抹掉I、A、M、三个字母,把其余的打乱,然后毫不费力地获得一个新的组合,它熟悉得让他心惊肉跳——伏地魔勋爵。
用颤抖的右手握住魔杖,把这个名字推到木匣上,卢修斯深吸一口气,还没顺利地呼出来,便听到吧嗒一声响。木匣被打开了,盖子自动弹开,里面空无一物。他既觉很意外,又觉得不意外,名字本身的小把戏已经包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父亲——”他抬头看向墙上一直微笑注视着他的画中人:“所以,这个木匣也是您的手笔,对吗?双耳坛是您留给我寻找刻耳柏洛斯三兄弟的路标,对吗?或者,您又要告诉我,您忘记了?”
阿布拉克萨斯的神色一直骄傲与欣喜交加,此刻多出一丝歉意:“对不起,我亲爱的儿子,我现在可以承认,我对你撒了谎,我从未失忆过。我苏醒在你父亲对自己施展遗忘咒之前,继承了那时的他的全部记忆。”
“我不怪您,父亲,我明白,您只是想用失忆一事,时时触动我的好奇心,让我尽快发现您留下的提示,找到最终答案。”卢修斯合上木匣,放下魔杖,倚靠在椅子背上:“现在,我连最猜不透的一条线索也领会了。库霞庄园那副被您修改的壁画,那个眨眼的圣托马斯,其实象征得是您自己,对吗?圣托马斯质疑耶稣的复活,进而质疑上帝之子的身份,而您质疑——”
“不,卢克,停下,别说下去。你不能再犯我曾经犯过的错误。有些真相,你心里清楚就够了。”
“您犯过什么错误?”
“我挖掘这个秘密的过程,除了一系列机缘巧合,还因为一种冥冥感应。那时的我总觉得,我被迫遗忘了什么人。经过调查,我对遗忘的对象有了猜想,于是拜访了一位绝对对他印象深刻的故人求证。那是个浅薄可笑的女人,却也拥有少见的警觉性;她在关键处住了嘴,我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所以后来,我莫名其妙地去了趟圣芒戈,接触了几名龙痘疮感染者,很快也被这种毒疮击倒。”
“您是这样感染龙痘疮的!之前我还差点以为,是有人控制了病源,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对方的魔法确实对病源造成了一定影响。不过,这种致命性在您身上表现得不算特别迅速,或者说,诅咒对接收者比对传播者多少要宽容一点。您就是利用了这点残留的时差,为我安排下一系列线索,对吗?”
“是的,卢克。特里劳尼给我那则关于你的预言的第一句——满腹算计难堪死神一刀,描述对象显然是我。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命运,接下来就靠你了——幕后推手如同魔鬼一招,这是你的使命。”
“难怪您当初建议我别把完整的预言告诉……他,虽然您当时的解释是,算计、阴谋之类的东西,容易招惹上位者忌惮。”
“这个解释现在更加适宜了!”阿布拉克萨斯顿了顿又道:“好了,卢克,旧日种种,无需再提,毕竟我也已经作古。你要把握的是现在,你要考虑的是未来。这个如此重要的秘密,你打算如何利用?”
卢修斯沉默了许久才回答:“父亲,我决定忘记它。”
阿布拉克萨斯没有着急反对:“说说你的考量。”
“首先,我不如他,实力,智力,决断力,影响力,等等,诸多方面,我都不如他。我相信这是时间造成的高下之别,我迟早能迎头赶上,至少尽可能缩小差距。此外,在发现他另外的致命弱点前,这个秘密不能从我这儿暴露,一来容易陷我于险境,二来给他补救的机会。”
“很好!继续,我的儿子。”
“再者,没有这个秘密,我也一样要在他背后做些手脚,因为——曼汀,克莱曼汀·华尔特·卡罗。”
“这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吗?”
“它们不冲突。就像两条争斗的雄蛇,冲突焦点可以是领地的所有权,也可以是雌蛇的交/配权,还可以兼而有之。而且,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我被觉察,比起真正触怒他的野心,因情误事难免显得愚蠢,也正因为愚蠢而显得无害、值得被原谅。”
“不错,这样也算留下一条退路。你是对的,卢克。”
“最后,只要您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哪怕我接着失去相关记忆,我对抗他的决定也只会更坚定。记忆不完全等同于情感,特别是爱与恨这样鲜明而深刻的情感。”
“你还想知道什么?”
“这个东西——”卢修斯重新取出日记本,让它从龙皮袋中露出一角:“是他给您的,对吗?”
阿布拉克萨斯微微叹息:“是的,他来——或者说回——英国不久,组织秘密的黑魔法交流会,我被邀请参加,带去的东西被他买下。他把日记本作为回礼,声称这是个有意思的道具,我回家后略作操作,确实发现它有种种奇特之处,再深入研究,就牵扯出了那个致命的秘密。”
“他是故意的,对不对?”卢修斯猛地坐直:“他故意把您往诅咒上推!”
“他确实是故意的。我没有发现秘密便罢,若是发现,要么我死去,像现实这样,你遭逢巨变,孑然一身,要独立承担家业,必然要向他献忠,并或多或少地借力;要么我活着,我却看破说不破,也许会和他达成秘密合作,但终究难免反目的一天。你提到的他的那些优势,同样可以碾压我。他向来都有这个自信,我也不缺乏自知之明。”
“他简直是在报复!”卢修斯有些激动:“此前您曾轻易地忘记他,肯定当初和他接触有限,也就是说,至少因为血统之故,您没有讨好、支持他这个后裔。过去他郁郁不得志,后来重获身份卷土重来,您第一个被他献祭!”
“我没有完全想起他上学时的情况,诅咒在我身上从未破解,只是对我这个画像无效。你父亲至死没有恢复完整的记忆,那么我也一样。这一点上,我无法例外了。不过,我的推断和你差不多。你父亲年轻时,再优秀的混血或麻瓜也无法打动他,否则用不着那个人,他就先被邓布利多折服了,毕竟他还有打败格林德沃的不世功勋。”
“您提到邓布利多……您觉得,除了那位故人,谁还可能记得他?邓布利多会吗?有没有不受诅咒影响的人?”
“不受影响的人不可能存在,他的黑魔法造诣毋庸置疑,但如何影响可能有所差异。而真正不受影响的非人之物或许存在,比如我,比如霍格沃茨的幽灵。可你也知道,幽灵本质上只是活人留下的印记,沉湎于生前的恐惧、内疚、遗憾或留恋,认知能力和水平停滞不前,很少再关注活人的世界。所以说,如果他们至今都无一个发现两重身份下是同一人,哪怕他容貌经年未变,我其实一点也不吃惊。”
“诅咒果然极其危险,父亲,如我所想,目前看来,这个秘密还不到真正曝光的时候。”卢修斯冷静下来,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表情甚至有些痛苦:“可是,父亲,我忽然无法理解,同样是发现秘密,无法外传或利用,为什么命运给您选定的是一条死路,却把生路交给了我?只是因为您那个冲动的错误吗?”
“不,卢克,对于死后存在的意识而言,生命中曾经历过的一切,都有一种残酷的必然性。”阿布拉克萨斯无奈一笑:“你我的差别在于,即便我没有犯错,侥幸活下来,这个秘密在我手中也无法发挥作用;而你不一样,我不清楚你到底不一样在哪里,或许是你有我等不到的时机,或许是你有一位绝佳的帮手——哦,我居然想到了你的克莱曼汀!总之,我只清楚,答案在或远或近的未来,终有一天你会自己发现它。”
卢修斯默默凝视画中的父亲片刻,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郑重地举起魔杖对准自己的额头:“父亲,该和此刻这个同我开诚布公的你说再见了。一切皆忘!”
绿光亮起又消散,卢修斯闭着眼端坐,等再睁开眼睛时,他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很快,他若有所思,从抽屉里拿起一根二手魔杖,对自己的魔杖施展闪回咒,确定他给自己一个遗忘咒。
他遗忘了什么呢?想到记忆停留在他出发去见刻耳柏洛斯三兄弟之前,他立即有所了悟。他抬起头,看到墙上似乎在闭目休息的阿布拉克萨斯,隐隐觉得他一定知情,但明智地没有再追问。他不是把自己陷入遗忘怪圈的愚人。
那么遗忘会干扰到他吗?他品位着自己心中异常复杂的情绪,其中有一些畏惧、厌恶乃至仇恨,似乎毫无由来,却又格外突出,指示对象和自去年起便长久困扰他的不甘惊人的一致。他捂住胸口,彻底领会了一分钟前那个尚未失忆的自己留下的提示。
这也不错,卢修斯心想。曾经他担心,他对家族的责任感和对克莱曼汀的爱情会分立在他心中天平的两端,需要他时时权衡,做出总不尽完美的选择;现如今两者都变成砝码,在一端汇聚,他需要做的,是在它们带来的压力下,用尽一切手段,去撬动另一端的大山。待成功之日,他将获得双倍的酬劳,双倍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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