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险恶用心(1/2)
一旁观战的柳一凡等人,一见钟毓秀跃上飞檐与易江川打斗,就纷纷替他捏了把汗,因这几人均知,轻功并非钟毓秀所长。如今见他连遇险招,不禁心中焦急,柳一凡更是心道:如此下去,钟师叔非败不可。一念至此,立时开口道:“钟师叔,到楼内打。”这句话柳一凡乃是运丹田之气,以精湛的内力徐徐送出,霎时黄鹄山中回音阵阵,就连站在最外圈的那些武林人士,也觉耳膜嗡嗡作响。
那打斗中的易江川,突闻此声心头一震,暗道:好精湛的内功,湖广武林几时又出了这样一号人物?不由得出手缓了一缓。而钟毓秀一听柳一凡出声示警,顿时醒悟,就在易江川一顿之际,道声:“咱们再上这儿玩玩儿。”右手一按身旁的围栏,凌空一个翻身便已跃上了二楼露台。
其实,方才钟毓秀听见众人说话,就知柳一凡来了,只是自己在楼内静待易江川的到来,不曾出门相见。这会儿听有人传声示警,知是柳一凡所为,心中亦道:想不到一凡这孩子的内功已精进如斯,有他相助,今日我等当可无忧了。精神也立时为之一振。
而易江川见钟毓秀跃上露台,迅即也跟着跳了过去,两人再度交手,钟毓秀脚踏实地,“虎爪手”的威力登时发挥了出来,与易江川接连对攻了三四十招,竟是全然不落下风。那易江川本欲取巧速胜,眼见钟毓秀不再上当,直恨得咬牙切齿,心道:老匹夫,你道我易某人凭真本事,当真便赢你不下么?一闪念间已是恶由心生,只见他突地身形暴走,内力急催,顷刻间便已使出了全力,登时铺天盖地的掌风拳影向钟毓秀袭了过来。
若论两人的真实本领,易江川本来就要高出一筹,这时出全力一搏,不多工夫钟毓秀便又落在了下风。此刻楼下观战之人,见到易江川如此的打法,亦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武雄等人不禁心下暗叹:这厮武功果然了得,照此下去,钟掌门恐怕难再撑过五十招了,不由得目光全都投向了柳一凡。而柳一凡亦是暗暗的心惊,心道:这人不愧是玉玑子的师叔,武功确实不凡。眼见钟毓秀已是只守不攻,情知自己再不出手,用不多时钟毓秀便有可能被对手所伤。当下不敢犹豫,倏地起身,突发一声清啸,身形一掠几丈已到楼下,随即脚尖点地,身体腾空而起,人们的惊叹声中,已稳稳地落在了钟毓秀的身旁。
这时那易江川正在全力猛攻,突听柳一凡啸声响起,目光一瞥,只见一生打扮的青衫人,刹那间已自楼下如飞掠来。一见来人的轻功身法,易江川心头一凛,心道:此人是谁?竟有这等的轻功。眨眼之间,柳一凡便已纵身上楼,落在了钟毓秀身旁。易江川连忙收势急撤两步,正待发声,却听柳一凡已开口说道:“钟师叔,您老暂且歇息片刻,权让小侄来代为领教”。
这会儿工夫,钟毓秀已和易江川斗了将近两百余招,眼见不敌,正自咬牙支撑,一见柳一凡现身,顿时长吁口气,尚未答话,已听易江川冷冷说道:“这位是谁,莫不是湖广英雄,要用车轮战来斗易某罢”。
怎知话音刚落,柳一凡已微微一笑,接口答道:“小可乃是钟掌门的师侄。”随即又道:“易先生说笑了,湖广武林怎会用车轮战来斗阁下,不过是想,杀鸡焉用牛刀,何须钟掌门出手,就让在下陪易先生走上几招便是。倘若阁下觉得这是车轮战法,自可养足精神再与区区动手,在下随时奉陪。”原来这是柳一凡先前见易江川对湖广武林出言不逊,这才反唇相讥,言辞自是极尽轻蔑。
果真这一番话,直气得易江川脸色煞白。连打几个哈哈道:“好好好,易某今天倒要领教。”话虽如此,但易江川为人毕竟老辣,方才已见柳一凡显露了轻功,料想给钟毓秀传声示警的应该就是此人,心中亦有忌惮,当即便冲钟毓秀道:“钟掌门,这位当真是阁下的师侄?”情知钟毓秀乃是享有盛名的武林人物,说话一言九鼎,若是他人代为出头,钟毓秀自是不会承认。岂知柳一凡住在武昌府一年有余,平日里与钟毓秀等人自是叔侄相称,是以钟毓秀不曾多想,张口答道:“不错,正是。”如此一来,易江川错愕之余,不禁心道:湖广武林自律知琴、钟毓秀之下,何时又出了这样一号人物?此前只听小一辈中武雄、黎文华算是杰出人物,莫非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先前业已探知,此二人的武功似乎尚未达到律、钟的高度,而眼前这人显然武功不在律、钟之下,那么这人却又是谁?心念至此,顿时脱口问道:“那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柳一凡自打准备约战这“苦藤居士”之时,便已想好,虽说自己与湖广武林颇有渊源,但终究还不算湖广人士,况且“柳一凡”三字不仅在当今的武林尤为响亮,自己更是西厂四处通缉的要犯。是以此次出面,绝不可使用自己的真名实姓。因而一听易江川发问,立时淡淡一笑,道:“区区姓樊,名叫樊义。”其实乃是将“一凡”两字颠倒,而取其谐音。
钟毓秀听柳一凡自称“樊义”,刚自一怔,随即便已醒悟。而易江川一听柳一凡报上姓名,自是从未听过,虽是满腹狐疑,却也只能说道:“哦,是樊先生,那么阁下自讨是可以胜得过易某了?”这时只听柳一凡淡然道:“不试怎知,只是不知阁下是当下便试,还是再约时日?”听语气,竟是丝毫没将易江川放在眼里。易江川不由得气往上撞,冷哼一声,道:“不用再约,今天就让易某领教阁下的高招。”说罢,双手一垂不再言语,已是凝神运力蓄势待发。
钟毓秀一见,连忙说声:“贤侄小心。”柳一凡却也不敢怠慢,点点头转身面向易江川,待钟毓秀下楼入座,旋即道声:“请了。”就见他双足跨立不丁不,敛神聚气稳如山岳,已在静待易江川出招。这时只听易江川一声低吼,右掌骤提,登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柳一凡当胸劈来,正是本门武功的一记凌厉杀招。
只是易江川做梦也不曾想到,柳一凡和那玉玑子曾经大战过一场,对他的武功路数早就了然于胸。眼见他一掌劈到,身子稍稍一侧,左手一带,右手却已闪电般按向了易江川的胸口。易江川吃了一惊,连忙闪身急退,才堪堪躲过柳一凡一掌。蹂身再上,二十多招一过,竟是被柳一凡处处压制,完全落在下风,不由得又惊又怒,心道:此人怎像是对本门武功熟悉之极,照此下去可如何是好。眼见连换了几种身法,依旧不能扳回劣势,心中焦躁,额头已是冒出汗来。
而楼下观战的钟毓秀等人,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要知这“苦藤居士”易江川,已经连败律知琴在内的十几人,方才若非柳一凡出面,钟毓秀也是将要不敌。如今却见这被视为湖广武林百年难遇第一强敌的易江川,在柳一凡的攻势之下,竟然是处处受制,抬不起头,这如何能不叫钟毓秀等人吃惊。眼看两人已经斗了五十来招,易江川却始终处在下风,钟毓秀不禁心道:早知一凡这孩子武功大进,不想竟高到了这般地步,当真是学武的奇才。而武雄、黎文华等人亦是心有同感,看得舌挢不下,赞叹不已。
司南燕本与武雄等人坐在一桌,此刻看到柳一凡占尽上风,更是心花怒放眉开眼笑,起初所有的那些担心,早已抛得是一干二净。
又斗片刻,两人交手已过百招,易江川依旧是束手束脚被动至极。眼见自己不论如何变换身形招法,总能被柳一凡轻描淡写破解,而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渐渐便感不敌。不禁心下暗道:这个樊义当真是个厉害角色,怎地湖广武林突然间冒出这样一号人物,以前从未听说,想来多半是用的假名。随即又想:看来今日若不使诈,非得败在此人手下不可。想到此处,把牙一咬,立时心生毒计。此刻恰逢柳一凡一掌击到,易江川顺势双臂向外一封,却假作收势不及,口中“哎呀”一声,脚下一个趔趄,便已单腿跪地。就在柳一凡微微一怔,后一招尚未发出之际,却见易江川突地就地一滚,眨眼间已滚到了柳一凡脚下,一声厉啸,双脚已向柳一凡小腹连环踢出。
一见易江川突施诡招,楼下观战之人皆是一声惊呼,钟毓秀、司南燕等人更是倏然起身。只是就在易江川的脚将要触及柳一凡身体之时,却见柳一凡的身体就像浑若无骨一般,忽地收腹向后飘出几尺,瞬时已将易江川踢出的双脚让过。随即身体前探,右掌挥出,“啪”的一下,便击在了易江川的脚踝。只听易江川一声惨呼,身体登时滚出几丈,滚到了围栏一边。
直待柳一凡气定神闲站直了身体,楼下湖广群雄,这才震天价叫起好来。这会儿工夫,那易江川也已手扶围栏站了起来。只是面色煞白,面容扭曲,表情极是痛苦,显然受伤不轻。不待柳一凡开口说话,就见易江川已是用手一撑围栏,翻身自楼上跃下,怎知脚一沾地,却是站立不住,一个跟头滚到了一边,显是脚踝受伤已不能吃劲。众人惊愕之际,却见这“苦藤居士”,竟是一声不吭,就此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一路冲下了黄鹄山,去势竟然也是相当的迅疾。
柳一凡跃下楼来,钟毓秀等人早已是抢上前团团围住。钟毓秀拉住柳一凡的手,哈哈大笑道:“一凡,想不到你的武功竟是精进如斯,今日可是令我等大开眼界。”而柳一凡却是连称侥幸。
其实,这“苦藤居士”易江川的武功,本不在柳一凡之下。只是一来柳一凡已熟知了他的武功套路,而易江川对“梨花散手”却是从所未见;二来易江川已和钟毓秀全力拼斗一场,功力消耗甚巨,这才处处受制于柳一凡。而柳一凡最终击伤易江川的那一招,却是看了遇百龄与索凌霄的巅峰对决之后,心有感悟,随机而发的神来之笔。此刻柳一凡心中清楚,倘若日后再次遇到易江川,定不会再像今天这般轻松。
欢声笑语之中,湖广群雄已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柳一凡、司南燕等人,一路下了黄鹄山,赶往律知琴的府邸。律知琴在病榻之上,一听柳一凡竟然如此轻松便击退了“苦藤居士”,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声叫好,道:“一凡,真有你的,你当真是替我湖广武林大长了脸面。”而钟毓秀亦是开怀大笑,道:“可不是么,若非一凡出手,我等早已是颜面无存。我和律老爷子早也想过,若是再无人能制住这‘苦藤居士’,钟某人便只得厚下老脸,前往武当山,去求那玄一真人出马了。如今一凡一到,困扰我等多日的难题,顿时迎刃而解了。”说罢,更是放声大笑。柳一凡知道,这玄一真人就是武当的掌门,武功自是出神入化,虽说比之师父遇百龄等几人尚有不及,却也相差不多。听钟毓秀将自己与玄一真人相提并论,立时惶然说道:“钟师叔言重了,一凡怎敢和玄一真人相提并论。若非钟师叔先与那易江川激斗一场,消耗了那厮的功力,小侄又怎能如此轻易获胜。”顿一顿又道:“那易江川的武功确实也是非同小可,小侄今日能胜,当也实属侥幸。”律、钟二人见他胜而不骄,不禁亦是连连点头。
这会儿工夫,武雄等人已经重排筵宴,在律府的院中摆开十余桌酒席,大宴湖广群雄。众人将柳一凡等人请至院中,如同过年一般兴高采烈,大伙儿心中畅快,皆是不醉不归,竟是一饮到了天明。
柳一凡随后又住一日,终是心中惦记还须尽快赶往苁蓉山庄,况且也想尽早带包不何前来,替律知琴疗伤。是以第三天用过早饭,便去向律知琴和钟毓秀等人辞行。律知琴等人虽是不舍,但想他还有要事在身,便也不再强留。武雄更是连忙吩咐下人,替柳一凡和司南燕备齐路上之需。第四日一早,柳一凡和司南燕出门上路,武雄和黎文华等人却是一直送过了江夏,方才与两人依依话别。
由于武雄为柳一凡两人所备健马脚程甚快,第二日午后便已赶到了岳州府。司南燕此刻离家已经两月有余,眼看大概再有三天便可到家,自是满心欢喜,与柳一凡在洞庭湖畔寻得一家客栈住下,看看天色尚早,便拉了柳一凡要到君山去游玩。柳一凡知她心性,自然也就依了。
两人雇了一条小船,一路朝君山摆了过去,此刻虽已入冬,但洞庭湖畔依旧是树木葱茏、景致如画。两人并肩而坐,不自觉间,司南燕便已将头靠在了柳一凡的肩上,顿时一股淡淡的茉莉幽香,沁入了柳一凡的心脾,柳一凡身子微微一颤,却也并未挪开。良久,忽听柳一凡开口说道:“咱们到了。”司南燕这才如梦初醒般,低笑一声,挽了柳一凡的臂膀,起身上岸。两人一路走去,穿行于竹林茶园,虽然默默不语,心中却只感暖意融融。
君山之上,亭台水榭众多,斗拱飞檐掩映于茂林修竹之间。两人走了片刻,司南燕忽地指着山上最高处的一座石亭,柔声说道:“柳大哥,咱们上去坐坐罢。”柳一凡点点头,两人便沿着林间小径,一路向上攀去。
两人刚刚行至一半,却忽听前方的竹林当中,隐隐有说话声传出。起先二人并未在意,只是柳一凡耳朵甚灵,不经意间,突然觉得这说话声竟似颇为熟悉,于是连忙凝神屏气,侧耳细听。一听之下,登时是心头一震。贾平!原来柳一凡业已听出,前方说话之人,其中之一,竟是何强的大徒弟贾平!
这贾平自从背叛师门投靠了西厂后,已被吕化封为百户,如今突在此处现身,柳一凡立时警觉起来。而司南燕一见柳一凡的神情,便知他听到了甚么,也连忙伏身过来,轻声问道:“甚么事?”柳一凡右手食指在唇上一立,示意司南燕禁声,伸手拉过司南燕迂回一侧,绕过前方说话的几人,登上高处,透过竹林的间隙向下张望,果然看见半山腰处正有三人坐在亭中说话。其中面向这边的一个正是贾平,背对自己的一人一时无法看清面目,而侧面所坐之人,竟然便是那三日前在黄鹤楼负伤走掉的“苦藤居士”易江川。
司南燕虽是不识贾平,但易江川却是认得,一见之下顿时望向柳一凡。只见柳一凡单膝跪地,双目微翕,正在凝神倾听。那几人说话声虽小,但以柳一凡的耳力,却已是听得清清楚楚。
就听贾平正冲易江川说道:“易先生这次失手,实在是太过不小心了,如此一来,我家督主谋划之事,怕是又要大费周折。”这时只听易江川“嘿”了一声,恨恨道:“本来眼看便要成事,怎知突地冒出这么个姓樊的。湖广武林的成名人物,几时有了这么一号,想来多半是那律知琴老儿邀来助拳的。”随即又道:“若非这姓樊的与那钟毓秀使用车轮战法,易某又怎会被他伤到。”听语气,自是大不服气。这会儿却听背向这边那人开口说道:“普天之下,能将先生伤到之人,寥寥无几。而此人的名号却是从未听说,想来定是用的假名。”接着转向贾平又道:“贾老弟倒也不必心急,咱们就先静待几日,等易先生的师兄一到,何愁不能收服湖广武林,咱们督主交代之事,也注定能成”。
听到这里,柳一凡心中蓦地一惊,心道:怎么,天蚕道人也要来与湖广武林为敌。而贾平与这人口中的督主,柳一凡知道,自是那西厂吕化。不禁心中又道:不曾想,这易江川出面挑战湖广武林,竟然是吕化背后唆使,不知这狗贼又有甚么阴谋。
只听易江川这时又开口道:“不错,杨大人说得不错,只要我那天蚕师兄一到,何愁湖广武林不乖乖就范。吕公公交代之事,定可无忧。”少顷,只听那被称作“杨大人”的又道:“不过这回,易先生一人单挑湖广武林,也是劳苦功高。虽说一时大意,失手于他人,先生也不必挂在心上,如今只需静心养伤。待天蚕前辈一到,我和贾老弟自会来寻先生。”那易江川听这“杨大人”如此一说,连忙是唯唯应承。这时贾平却是接口说道:“算时日,想那大档头也该到了螺髻山。前些时日京城一战,玉玑道长不幸被那奸徒柳一凡所害,督主甚是痛心,特命大档头前往螺髻山,禀明天蚕前辈。想来过不多日,天蚕前辈便会和大档头赶来此处”。
柳一凡远远听见,不禁心中恨恨道:好狗贼!那玉玑子分明是被“五毒婆婆”误伤而暴毙,如今却栽到了柳某头上。随后却又想:嘿嘿,想那玉玑子助纣为恶,本是死有余辜,就算栽到柳某头上,又何惧之有!
这时,却听那“杨大人”又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和贾兄弟已在湖边的岳阳楼上,安排了酒席,为先生压惊,咱们这便过去罢。”说着便起身,那易江川连连称谢,随即三人便朝山下走去。只见三天过去,易江川走起路来依旧是一瘸一拐,显见柳一凡那一掌,打得是着实不轻。
眼见这三人走远,柳一凡转身对司南燕轻声说道:“咱们跟去看看,不知这些奸贼又有些甚么阴谋。”司南燕点点头,当下便和柳一凡远远尾随,一路跟着三人下了山。见三人登上一条船向岳阳楼方向驶去,两人也连忙跳上自己来时的小船,远远跟了过去。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贾平和易江川等人弃舟登岸,走进了岳阳楼中。柳一凡略一沉吟,已心生对策。与司南燕两人上岸后,找到一僻静之处,柳一凡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小包,打开里面,却是一些香囊一般的小口袋,还有一些貌似毛发胡须的东西。一见这些东西,司南燕迅即醒悟,原来自打众人一个多月前进京时起,为防不测便时常使用易容之法,这些东西因而一直带在柳一凡身上。虽说柳一凡曾经跃入江中,但有油布包裹,却也不曾浸湿,如今便又派上了用场。
不大工夫,两人便已扮好。柳一凡粘上一簇凌乱的胡须,脸上又擦了些灰粉,顿时显得是一脸的愁容,活脱脱便似一个落魄的生。而司南燕则是满脸蜡黄,好似一个中年病妇。两人一见对方的模样,都是忍不住抿嘴偷笑。柳一凡见此刻二人所着衣物也与那天在黄鹤楼时不同,料想那易江川已认不出来,这才搀着司南燕朝岳阳楼走去。
两人进到楼中,柳一凡四下偷眼一看,却不见贾平等人,知道这几人定是上了楼去。这时却忽听门口有人操着当地口音说道:“小二,那几位客人安排在哪儿了?”话音刚落,已听小二忙不迭答道:“啊,是朱大人,您老是说京城来的姓贾的客官罢,安排在三楼星雅阁了,您老快请。”柳一凡二人连忙闪在一旁,只见小二已引着两个人朝楼上走去,只不过那被小二称作“朱大人”的,和同来之人却都是穿着便装,并未着官服,是以柳一凡并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是甚么角色。
柳一凡朝司南燕使个眼色,便也跟在后面上了三楼。见小二已将那两人引进了一间挂着门帘的包间,柳一凡看看旁边未挂门帘的一间正好空着,才欲走入,却见那小二已经退了出来,一见柳一凡二人,忙道:“两位,这间已有人订好了,请到楼下罢。”柳一凡一听,连忙哑着嗓子说道:“啊,此处观景甚好,既然我等先到,不如就让与我们罢。”说着,一块不小的碎银已塞到了小二手中。
那小二眼见柳一凡一副落魄穷酸的样貌,怎知出手竟是如此豪阔,一怔之下,脸上霎时便似春风拂过桃花盛开一般,刹那间溢满了谄媚的笑容,口中连道:“好说,好说。大爷,您里边请”。
柳一凡与司南燕进包间坐定,小二满面堆笑,请问二人吃些甚么。司南燕离家时日已久,如今可以吃到家乡口味的美味佳肴,自是欢喜的不得了。加之本就是土司府的大小姐,对当地菜品更是如数家珍,是以一口气连点了七道当地的名菜,直看得小二是连连咂舌,心道:看不出这个病妇,竟是食中的大行家,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两人当须好生伺候,说不准一会儿一高兴,又会赏我些银子。见司南燕点完,连忙应了一声下去准备。
而柳一凡的心思却全不在这儿,打发走小二,立时凝神听起了隔壁的动静。只听见贾平所在的包间此刻已经开席,那个操着当地口音的“朱大人”正在说话:“这次贾大人、杨大人和易先生能光临岳州府,实乃我岳州之大幸。朱某本当先行在此恭候,只是实在不敢误了吕公公的大事,这不我和仇知府也是刚刚从武昌府赶回来,来迟一步,还请几位多多海涵。”话音刚落,只听贾平的声音已说道:“朱大人客气了,朱大人身为岳州知府,能如此尽心为督主办事,我等自是感激不尽。”这时,那“杨大人”已接口说道:“督主早已视朱大人和仇大人为自己的心腹,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须这般客套。”说话间,几人已是哈哈笑着,一边寒暄,一边吃喝起来。
柳一凡听了一会儿,便已晓得,这贾平口中的朱大人和仇大人,分别就是岳州知府和武昌知府。不由得心道:这二人身为堂堂的正四品知府,竟是甘心为西厂驱遣,做那吕贼的走狗。耳听这两人对贾平等人也是满口的阿谀奉承,顿时对两人已是鄙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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