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2)
我彻底痊愈,是在半年以后。
这期间我早就忘了望琼洲来人的事,一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总是迷迷糊糊的,我虽重创苏醒,但意识混沌,总是醒着的时间比睡着的时候少,二也是我父王母后不知为何也在有意淡化望琼洲在我脑中留下的印象,而我彻底将其抛诸脑后的最直接原因,是我得知父王母后查出了那天我之所以能成功潜出洞外,是因为族中一个颇有威望的长老串通了我身边的那两个宫婢,又在那天的布防上做了手脚。
一朝宫变,千年筹谋。
原来他对谋害我的事早就蓄谋已久,他接近我、像个长辈一样的疼爱我,都是为了能够铲除我。他从很早之前就想绝了九尾狐一族的正统嫡脉,然后在我死后取我父王而代之了。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因争权夺位而产生的动乱和背叛。之后的兵变是如何镇压的我不得而知,但以前父王在夕阳的余晖下一边将我抱于膝头逗弄一边跟我讲帝王心术的时候曾跟我说过,他说,“王权,从来都意味着血腥,没有一个王位不是用枯骨堆稳的,即便你再不情愿,有时你也不得不和你孺慕的长者、信任的下属、至亲的手足和至爱的爱人互相残杀,如果你下不去手,等待你的就只有万劫不复。”
知道归知道,理智归理智,可相较于死神镰刀架在脖子上的那种恐惧,我处在这件事的最中心,最不能接受的仍是这种情感的缺失和利用。我知道各神各域各代,但凡君位都极尽威严艳羡,也必然伴随着倾轧残杀,但知道真相后我还是郁郁寡欢了很久,那位长老送给过我好吃的芝麻糖,也在其他长老被我气的吹胡子瞪眼追着我满殿打的时候为我掩护过,而我没想到那个长老平日里对我的百般疼爱,竟然都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我不愿意相信呢?真的都是假的吗?那位长老带给我的伤心,为什么在我消化沉淀后却好像穿越了时空,转化为了对另外一件事的巨大愧疚?
我好像误会过某个人,在岁月的另一头是谁在忧伤的看着我,为何只要想起她,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从这之后我开始梦魇,虚汗总是一层一层的出,我却没对任何人说过。
也是从这之后我开始有意无意的留意身边宫人的表情,她们与我越是亲近,我便越是想要弄清她们的关心和担忧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出自假意。
因为人的内心,我实在弄不懂。
痊愈后我依旧像以前一样疯玩,但跟从前的没心没肺相比,我偶尔眯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样子,到底有些让人害怕了。
······
从我在大宇泽又满处跑的那天起,一切似乎变得跟以前一样,一切又似乎变得不一样。
霓裳看顾我的时候依旧喜欢站在章华树旁的大石头上,一成不变的,她也还是只望着那一个固定的方向。而我,在那些平日里跟我玩的小狐狸突然都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之后,便也故作深沉的学着霓裳的样子爬坐到她脚边,也就是那块大石头上,跟她望着同样的一个方向。
于是大宇泽但凡有眼睛的,隔三岔五就能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那块石头上一待就是一天,彼此却都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这可吓坏了我的父王和母后!
我母后是一个人前端庄人后调皮的妇人,她见我突然转了性,撸起袖子就要和霓裳干架,“啊,好你个万年面瘫的冰木头,你自己死水似的想不开,竟还连带着教坏我女儿!?”
霓裳冷笑一声,指着将我母后拦腰抱起的父王就骂道,“你滚一边去!你们小时候就数她目无尊长、难以管教,这长大了,却还一点狐后的样子都没有!你让她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想干嘛!”
我父王和母后都以为我是受了雷劫的影响,以为我突然的沉默是接受不了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打击。
因为我痊愈后马上就迎来了我的周岁问启,可章华树给出的问启结果却让满境哗然——我的经脉居然已在雷劫中被尽数摧毁,我日后的修为已经很难再有所精进!?
我母后自责万分,只能通过迁怒霓裳来发泄。
我父王虽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却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头发。
霓裳冷笑着。
她知道我突然萌生的心事并非跟我的身体有关,而是跟我那无法追本溯源的心绪有关。
因为我俩在大石头上的时候有一天我向她问起过她是否认识一个额头有淡青色雪花印记的女人,她当时只是瞟了瞟我,我就把因那长老而起的莫名心绪和我历劫时在我脑海里出现的声音和片段都跟她说了,末了,我还问她,“我是不是认识她呀,否则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她,我的心里就好难过?”
霓裳将视线移开,最后却只是告诫我说,“那只是你的幻觉,不要再胡思乱想。”
但霓裳即便知道,她也不会把我沉默的真正原因告诉给我的父王和母后,就像她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我是她在无巅山上见过的那只白狐,可自我诞生直至我历劫的近万年,她也未曾将我和逊雪之间那本不该存在的羁绊向我父王和母后透露过一丝一毫一样。
她自始至终都认为,有些事是命数,外人不可干预。
不过霓裳也是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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