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1）

从岳氏集团面试完一天后的下午四点半，柳心和缪菁菁才从出租屋出来，大太阳依旧高悬天空，但是光芒已经没有当午那会儿灼热，两个人走进附近一家卖小吃的小店。这家店擀面皮的味道不错，柳心和缪菁菁从去年开始在这里租房发现这家小店后，几乎把这家小店当成了食堂，今天炒饭，明天馄饨，吃了一年多，跟老板两口子都混成了熟人。走进店门，缪菁菁开口“哟，老板，今天你媳妇不在啊，两份儿擀面皮，两瓶酸奶，千万记住你放辣椒的时候别下手太重，小心我报警你伤害无辜少女。”操着四川口音的老板憨厚笑笑“姑娘你嘴巴厉害，我尽量少放辣，你们里面坐。”老板把擀面皮端上来，缪菁菁和柳心被辣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吃得满头大汗，柳心也不知道是辣的还是笑得，用餐巾纸擦着眼泪，“小妖，我觉得你进门对老板的警告其实是提示。”俩人吃一口面皮喝两口酸奶，一瓶酸奶只吃了一少半。缪菁菁吸着气，断断续续地冲老板喊“老板，你就是个奸商，为了多卖瓶酸奶这样害我们，你媳妇啥时候回来？我发誓以后只要看见你在店里我就是馋死也会绕道走。”半大下午店里顾客不多，正在打盹的老板走过来实诚地问“姑娘，我又放多辣椒了，真不好意思啊，我就那么用勺子点了下怎么就又多了？”老板摸着脑袋有点不解。缪菁菁继续吸气，“老板，我就纳了闷了，你个四川人怎么追上你的本地媳妇的，就你这放做饭放辣不着调的，我不相信你媳妇没揍过你。”老板嘿嘿笑着说“我媳妇当初就是先相中了我做的油辣椒后才相中我的，姑娘，真是对不住，这样吧，我今天再送两位一人一瓶酸奶。”缪菁菁贼笑道“老板实诚人啊，我以后就不绕着你走了。”缪菁菁还在和老板打嘴巴官司，柳心的手机响了，柳心嘴里冒火，吸着气拿出手机，刚“喂”了一声，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你好！是柳心小姐吗？我是岳氏集团人力资源部的，我正式通知你，你被岳氏集团正式聘用了，请在这个周末准备好你的相关资料，周一到岳氏集团总部报到，至于要准备那些资料，一会儿我会用短信发到你手机上。”柳心忘了吸气，机械地回了声“谢谢。”呆若木鸡地看向缪菁菁，缪菁菁奇怪地看向柳心，小心翼翼地问“柳儿，又咋了？”柳心皱眉道“我被岳氏录取了。”缪菁菁乐了，用手撩了撩耷拉到额前的短发，“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也有今天，终于熬出了头，我们柳儿终于有一份正式工作了，我要退休了。哈哈哈”柳心也笑了，“从你嘴里就吐不出象牙。”缪菁菁拎起包，拉着柳心，催促道“啥也别说了，我们今天要出去浪，还要买买买，对你找到新工作以示庆贺。”准备离开小店时，边付款还边不忘和老板贫嘴，“老板，我这个姐们特有出息，我呀就仗着她那天发达了，会请你吃大餐的。”

走在夏日傍晚树荫下的人行道上，柳心挽着缪菁菁的胳膊。低声问“小妖，你说我应该去岳氏吗？面试完那天见到岳朗后，我其实是抱着以后不见的心态离开的，你说现在我去他的公司上班，我怎么感觉像是被施舍。”缪菁菁带着奉承毫不留情地开口，“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没拿你当回事儿，你却偏偏要把自己当根葱。你一个双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哪里用得着他们施舍。别忘了要不是你在《精英》杂志社正式转正的名额被人顶用，你能看得上岳氏集团。要我说，岳氏录取你，算它慧眼识人，大赚！”柳心苦笑“可不管怎么样，我当初应聘岳氏集团确实存了自己的私心，我只是单纯想着要是去了岳氏上班，那天碰上岳朗，就当朋友打个招呼挺好的，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而且弄得我猝不及防，我感觉自己很狼狈。”缪菁菁将无情进行到底，“岳朗他一个世界顶尖名校从来的人，一个那么大企业的未来继承人，你以为他脑袋进水了，为了私情，录取一个一无是处的白痴员工，我还是那句话，别人小看我们管不了，可我们不能自个儿把自个儿看轻了。”缪菁菁突然停下脚步，话锋一转，“柳儿，别忘了你还有你的青霞姨和老奶奶要照顾，你一个人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吃糠咽菜，天天往家里报喜不报忧。你难道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急需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份不错的收入才能交得起房租，才能往家里寄钱，才能让自己活得不这么煎熬这么累，别管他别人怎么看，自己生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柳心豁然“还是小妖说的对，现在我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赚钱，我得让石头哥在国外安心把博士读完，让青霞姨和老奶奶生活的更好一点，还有小妖你，我要和你一起攒钱，努力把你梦想中的陶艺馆开起来。”缪菁菁也笑，“这就对了，我还指望你让我扬眉吐气呢。”柳心突然带点伤感严肃的面朝缪菁菁，“菁菁，你看我工作也找上了，你换份工作吧，天天去那种地方，虽然能多挣点，可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我老不放心。”缪菁菁呵呵一笑“柳儿，你知道吗，你严肃起来可是一点也不可爱。我是谁啊，妖精啊，别说几个臭男人，就是天王老子来欺负我，我也敢宰了他。”柳心只好不做声，她知道菁菁心里苦，不过表面上故作坚强罢了。

她们现在都是朝不保夕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一贫如洗，在这个城市如蝼蚁般生存，物质上她们谁也帮不了谁，只能在心灵上彼此慰藉。她比菁菁好一点，好歹还能拿份简历去找份体面的工作，而缪菁菁因为是囚犯的女儿，虽然有重点大学的学历，可是她那个还在深牢大狱服刑的父亲却是她身上经不起深究的永久污点。初入大学，柳心从云上村到大城市求学的贫穷，缪菁菁因为父亲是囚犯在学校受到的鄙视，偶然的机遇两人成了室友，也成了四年边工边读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记得大三的时候，缪菁菁问柳心毕业了去哪里找工作，柳心说“我想回家去，石头哥去国外读博了，我想要离青霞姨和老奶奶近一点，找份工作挣钱了能就近照顾她们，那样石头哥也能在国外安安心心把博士读完。”缪菁菁也点头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就是A城的，我也要回去，我想了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要让那些当初小看我的亲戚朋友们后悔。不过这样真好，到了A城，我们还能在一起，你知道我舍不得你的。”缪菁菁做出撒娇模样朝柳心身上蹭，柳心躲开，骂一句“死样。”那时候的她们虽然整日在校外勤工俭学，知道社会的复杂，可还是难掩待在象牙塔里那份单纯的志气。真正认识到社会的不公和丑恶是从大四开始找工作。缪菁菁尽管将自己的工作要求一降再降，可是仍然处处碰壁。柳心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凭实力进了A城最好的一家杂志社实习，临了临了却被有靠山的人一脚给踹了出去。生活总是教人成熟，也让柳心和缪菁菁深谙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两个年轻的姑娘已经体味到了生活的艰辛，只是倔强如她们，即使一无所有奋力挣扎也不轻易向命运妥协。

两人本想去穷逛，可一番话说下来，忽然觉得索然寡味，缪菁菁破天荒第一次向自己上班的夜总会领班告了假，拉着柳心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霸气道“走，今天姑奶奶我不陪那些臭男人喝了，专职陪你，一醉方休。”两人从出租屋附近的小超市买了啤酒，再买了两个凉菜。两人在出租屋的阳台上一罐接一罐地喝着啤酒，喝到熏熏然，缪菁菁和柳心干杯“柳儿，我缪菁菁敬你，承蒙不嫌弃，肯和我这个被亲戚，被同学，被社会嫌弃的囚犯女儿做朋友，就冲你这份情谊，我缪菁菁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柳心也有点微醉，说道“我也敬你，妖精，谢谢你不嫌我穷，不嫌我痴，不嫌我傻，还一如既往的护着我，我柳心发誓，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缪菁菁哭了，“柳儿，你说我做错什么了，他们看不起我，我爸爸住牢了，妈妈也不在了，我也是受害者啊，我那么努力他们却视而不见，只看到我爸爸是囚犯，囚犯怎么了，那也是我最好的爸爸啊，你知道吗柳儿，到现在我都不敢去见我爸爸，我没保护好妈妈，妈妈没了，而我还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我见了他怕他骂我。”柳心抱着缪菁菁安慰“妖精，不哭啊，等那天你鼓起勇气了，我陪你去见叔叔，他要是怪你，我会跟他解释的，我就说啊，妖精是最好的姑娘，她就是明珠蒙尘，肉眼凡胎的俗人怎能看见，只要神仙的慧眼一瞄，我们的妖精就会一飞冲天。”缪菁菁哭笑不得“柳儿，来，敬我们两个天上下凡来尘世遭受磨难的仙女。”柳心也呵呵傻笑，“让那些肉眼凡胎都见鬼去吧，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妖精，我们一定要挺住，挺过去我们就……成……仙……了。”带着笑，带着泪，两个喝的东倒西歪的年轻姑娘，在闷热的夏夜里睡去。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明天的烦恼就留待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