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2）

井中“栩”字繁密，且用利器刻成，又落在阵坎处，本是毫无头绪的事，合着祝甘“效仿沈应离的阵法”一言，倒是给了方绝鹤些启发。</p>

方绝鹤别了祝甘，顶着村中夜里寒瘴，慢悠悠地回了屋，给傅观止留了门。</p>

他睡意全无，躺在床上，一闭眼，脑海里尽是村中光景，耳边是沉沉哀嚎。衾被无温，方绝鹤全身火热，四周寒凉，就如被丢进了冰窟，他不得不蜷起身来，让暖意快些扩散。</p>

若沈应离当年早些死了，后世便不会如此煎熬。可若他早便死了，沈家的冤屈，便成了无人可辩的铁打的罪。可笑漫漫三百年中，他心心念念要留口气看的尘世，早被他害得面目全非。更可笑这天下之大，芸芸众生，从头至尾，无一人无一物曾念想过他，有，也是咒他祖上三代不得超生的。</p>

做人活成这副模样，还不如死了。</p>

方绝鹤刚闭眼，这时，耳边一声拍门的音。</p>

傅观止回来了。</p>

方绝鹤指尖一跳，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坐起来，头一点，浅浅地呼吸着，问道：“那日雨夜，石下藏尸之状，与这里的可有几分相似？”</p>

傅观止嗯了一嗓，撇了方绝鹤一眼。</p>

方绝鹤接住他这道“哀怨”的小眼神，顿时精神了几分，挺直腰板，笑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p>

傅观止扭头，闭眼，叹了口气，冷声：“没有。”</p>

方绝鹤长叹一声，道：“我半点睡意都无，与其在这里挺尸，还不如出去转转。走前看你尚在休息，便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就出去了，谁知走了一半，你还跟了上来……”</p>

傅观止睁开双眼，冷淡道：“你任性妄为，顾此失彼，放任不管，将酿大错。”</p>

方绝鹤越听眉头越拧，他正襟危坐，指着自己，好笑地问：“任性妄为？顾此失彼？”</p>

傅观止顺着他所指，看向方绝鹤面上，冷着脸，沉着声，不容置喙地：“嗯。”</p>

方绝鹤气绝，嗤笑一声，拖着长音问道：“是谁莽莽撞撞，一声不吭冲进明离君车厢中，唐突了那位？”</p>

傅观止理所当然地：“是我。”</p>

方绝鹤：“谁任性妄为？”</p>

傅观止毫不犹豫：“你。”</p>

方绝鹤：“……”</p>

他仰倒过去，大叹一声，拿傅观止没办法，锤了锤衾被，闷声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讲理？”</p>

傅观止：“哪里不讲理？”</p>

方绝鹤争辩不出什么，掀过被子盖上自己面门，四肢大展一动不动地仰躺，闷闷地：“睡了。”只过了一会儿，方绝鹤捂得头脑发昏，听着外面傅观止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又探出头来，侧眼看了看傅观止那处，道：“一时难免，不若我们来唱曲儿吧。”</p>

傅观止拒道：“不会。”</p>

方绝鹤玩心顿起，温声软语劝道：“傅寻一手埙曲吹得引人神往，可见乐律不一般，作何要藏拙呢？”</p>

傅观止道：“不唱。”</p>

方绝鹤紧着忽悠道：“一路上你我二人互相照料，要的就是将心比心，前几日你让我唱，我唱了。反来我让你唱，你却不了，让人好生心寒。莫非你心中还对我存有芥蒂？”</p>

傅观止默，方绝鹤煽风点火道：“今夜注定无眠，不如干些实事，我来献丑一番，先唱上句，傅寻接唱下句。”</p>

说完，想起一首耳熟能详的，街头巷尾人人都会的，他直接唱道：“对青灯，书鸿贴……”</p>

唱完默了一会儿，傅观止按耐不住，不着调地接：“……红妆敛，照无眠。”</p>

方绝鹤蒙着头狂笑，不敢发出声，也不敢太大动作，憋得眼泪上涌。他压着笑，支起身，歪着头，哑声道：“不是不唱吗？”</p>

傅观止：“……”</p>

方绝鹤突然就像是偷糊了纸鸢的孩子，窃喜与小得意在心间了占据上风。他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p>

笑完了，有些懊恼自己的孩子气，便不再捉弄傅观止，半阖眼帘，低低地、轻轻地道：“多谢，且睡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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