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2）

方绝鹤屏息，步子一收，目光同那双毫无光彩的眸对上。只这一眼，他脑中立刻闪过雨夜中窗外那东西的模样，竟是与面前这位有些相似的。眼前这半人不鬼的东西头上贴着符篆，脖颈处刻着三处字，定睛一看，正是离合杀三字。

相似，却不相同！

方绝鹤压下心中不详之感，屏息凝神，微微后错一步。

这东西看起来几分羸弱，实则力大无穷，恰好甬道狭窄，硬碰硬怕是会导致碎石坍塌，谁也不好过。

双方都不动，方绝鹤探手向前，邪物毫无反应，没有一丝生息似的。好像沉睡着，熟睡着，根本不会醒来。

方绝鹤再向前试探地迈了一步，谁知这下他脚还没落地，这邪物鼻尖打出一道热气，突然活了过来，猛地向前伸出手，呈爪状地扑向方绝鹤，这一爪下来必将皮开肉绽！

方绝鹤本能地想闪身躲开，正当这时，本一向隔岸观火的傅观止忽地向前一跃，反身抬脚，踏到邪物胸口，把它踹回了洞中。

轰隆——

甬道尘土四涌，两人脚下土地颤了颤，石壁从中现出一道裂缝，延伸至看不到的深处，傅观止方才分明未运气，只是空有架势的抬了脚。

他两袖还带着劲风，人已落地，偏头看了方绝鹤一眼，眼神有些责备，不解地问道：“乱动什么？”

方绝鹤早知这人深不可测，这会儿顾不得夸，朝那洞口望了眼，看不到邪物踪迹，想也没想，动身跃进洞中，随口道：“这不是知道有你在吗。”

果不其然，洞口后仍有一条甬道。他二人落下时，水中传来异响，想来是惊扰到了这条道里的邪物。

想着那“离合杀”三字，他捏了捏眉心，看到地上一片砸出的痕迹，又有几片划痕顺着路蔓延下去。

越往前，越是一股清寒之气，光越发亮了，却不是正常的光亮。方绝鹤指尖点在袖上，余光扫着两边，心想：这边大抵是布了法，亮堂得很，却清寒非常，左边石壁上斑迹点点，是在仿雨；右边石壁上有花形石，是指暗香。这一阳一阴，一刚一柔，是逐客之意。

“傅寻。”方绝鹤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此处过于阴寒，他唤了一声，见傅观止不应，又唤了一声。

傅观止：“什么？”

“没事。”方绝鹤还真是闲得很，本不欲得他回应，非是要唤他一声试试。得到了回应，进而想到这位爷脾气不大好，便只能没事找事道：“不，有些事。”

傅观止闻言看向他，这目光似在催促，方绝鹤微微叹息，问道：“从前你不说，我也不大好开口问，这遭实在按耐不住，只问一句。”

方绝鹤看了他一眼：“你去嵇山，是为了什么？”

傅观止缓缓道：“寻一个答案。”

这般回答与未回答有何区别？

方绝鹤便没想着从傅观止口中问出什么来，只不过略有好奇。可乱世之中，无根漂泊者数不胜数，若是每一个都问来路与出路，是永远问不尽的。

怪只怪，生不逢时，怪只怪，这无情乱世。

方绝鹤慢慢收敛了笑容，他何尝不是在寻一个答案，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既如此，有些收获了吗？”

傅观止思索片刻，轻声回道：“有些。”

“那便好。”方绝鹤嘴上回了一声，心中又道了一声：“比我强。”

他袖中手缓缓攥成了拳，心早就搅成了一团，他正走向一条不归路，越走越远，不知将通往何处。老天给了他十年做抉择，他做了，踏上了，却远看不到结果。

他像褴褛落魄的游魂，阴间收不下，偏又不属这人间，只能留下来碰碰运气。

“傅寻。”方绝鹤不去想了，这次只唤了一声，他低落时本是寡言的，偏生碰到了傅观止，就变得闲不住嘴。

傅观止应了：“嗯。”

方绝鹤不再说什么，傅观止也不问，两人各自沉默。走至尽头前，方绝鹤道：“多谢。”

甬道前方有潺潺水声，起初方绝鹤还以为是与外界相通的河道。两人越走，道路越是泥泞，邪物留下的痕迹也越明显。直到过了一处转角，一方清澈的水池露出了边角，再走，便看到了全貌。

池里是有什么东西的。

方绝鹤伸手拦了傅观止，径直向水池走去。这池子不大，正蒸腾着热气。池中央竖着那邪物，在水下洗礼后，使得面目清晰了。

方绝鹤足下踩得用力，做出些声响，那邪物便扭头看了过来。

水池位置巧妙，方绝鹤记得不错，该是自他们落下的位置偏移了百步之远，而井口位置是入阵口，这里差不多正是阵中。

方绝鹤站在池边，伸手捏了诀，在邪物面前晃了晃手指，见它再无狂暴反应，这才负过手在身后，冷冷地道：“这般费尽心思，甚至使了离合杀阵。容我猜一猜，难不成是为了镇住你吧，何栩前辈？”

井中刻字绝非偶然，他便大胆猜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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