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2）
方绝鹤的确摸索出来些端倪，却不敢妄言。所以他从明离君身上寻到了些岔子，甚至对他抱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可他没能抓住切实的把柄。</p>
这感觉来源于他二人都名声在外，明离君一代天骄，沈应离名声臭了些，不过与这位均是家喻户晓的。</p>
明离君眼下一圈乌黑，看得出近日来很是憔悴，是爱女心切所至。他步子很急，引着方绝鹤进了林子，晚晚正仰在地上，若不仔细看，连呼吸的起伏都无。</p>
方绝鹤探了探鼻息，又反手摸了摸她的额，确是有些烫手。</p>
方绝鹤扶起晚晚，留意到她后颈几处细微的痕迹，他将所见都匿入了眸中。不再多说，将晚晚扶上了背，问道：“马车在何处？”</p>
明离君在前引路，声音略显焦急：“在另一边，小女贪玩，我一时不注意，便自己跑远了来。”</p>
方绝鹤疾步跟着，话音被脚步打碎，迟疑一下，又问道：“明离君仙术高超，晚晚的发热病状，怎会这般棘手？”</p>
明离君坦然答道：“见笑，关心则乱了。”</p>
方绝鹤自己咀嚼一番，觉得后颈有一丝微凉，偏头看了看，心生一念，道：“理解理解。明离君纵横世间，如今方得牵挂，自然是关心得紧。”</p>
他自己圆了个场，便不去看明离君是何种脸色，腕上玉镯光华流进了他的余光。方绝鹤清了清嗓子：“明离君若是觉得这一路枯燥无味，不若我来讲一段趣闻吧！”</p>
若是李栋与何显师出同门，那么……</p>
明离君没有回应，方绝鹤当他默认，开口道：“话说有这么一位城主，他处事公正，却对家中有所亏欠。这城主有个爱子，八岁那一年本该是落水溺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p>
明离君略感兴趣，便问道：“哦？如何？”</p>
方绝鹤续道：“这孩子活了，用了逆天纲的邪术。这个小少年自是对他父亲有所抱怨的，日复一日的忍耐后，弑了父。他把母亲从府上接了出去，又怕自己遭天谴，于是为城中布雨祈福，城中百姓都称他为河神。”</p>
明离君听得认真，方绝鹤这时卖了个关子，道：“明离君觉得，他是善是恶呢？”</p>
明离君饶有兴致地道：“善恶皆非，倒是蠢。”</p>
方绝鹤不置可否，笑了笑：“最后他被降服，死了个透。可他母亲却说，这个孩子并非城主亲出，而是她与下人苟合的。可怜小小孩童坠水竟是生母一手安排的，可怜啊，可怜。”</p>
明离君听后，两手拍了拍，虽笑了笑，话音中却带着不屑：“当真是愚蠢至极，却并无可怜之处。乱世之中，众人皆苦，连我也是个流离失所者，我去可怜他们，谁来可怜我呢？”</p>
明离君话里有话，与方绝鹤来回几番，教后者这颗心越来越沉。方绝鹤不由得谨慎了几分，故作疑惑问道：“明离君盛名远扬，怎会可怜呢？”</p>
明离君大笑：“世上无一人挂念我，岂不是可怜？”</p>
方绝鹤不答，明离君继续道：“我本是命短的，却比他们活得都长，只可惜，那些欠我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实在无趣。”</p>
方绝鹤不以为然地笑：“何人敢与明离君做对呢？”</p>
明离君道：“我此行便是为此而来。”</p>
方绝鹤很配合地“啊”了一声，向上驮了驮晚晚，眼神向下瞄着，时不时又看向明离君背影：“明离君见多识广，不知可曾见过几条银丝，是我在井下瞧见的，极长的三根，锋利无比，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不知也罢，便不必答了。”</p>
明离君步子越来越慢，连回话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听完后似乎陷入沉思，而后只左右摇了头。方绝鹤看着明离君背影——他落步虽稳，却还是略深一脚浅一脚的，且还有些急切。</p>
两边茂林探出的厚叶大多残破，倒是衬托这病秋，只不过，这条路再走下去，就要照见天光了。</p>
明离君温润声音如清泉淌过，铺陈在这片林域，却是没有作答反而问道：“道人如何？”</p>
是在问禹湘子了。方绝鹤回道：“安好，师父他半步仙游，哪哪都好。”</p>
明离君语气更淡了：“他待你们如何？”</p>
方绝鹤想都不用想：“甚好，师父桃李天下。”</p>
明离君步子小小的一缓，方绝鹤忙也顿了一刹，停下的这会儿功夫，明离君已经开口：“你可想知道何显之死，究竟是如何一回事？”</p>
方绝鹤心猛地收紧，故作轻松道：“世上谁人不知，何显乃是遭了天谴，烂了骨头，这还能有假？”</p>
明离君默了，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方绝鹤向前去：“我入世年月颇久，久到自己都忘了究竟是何年何月。这些真真假假的江湖闻说，能予一个公正的，恐怕只有我了。”</p>
方绝鹤不语，明离君闷声笑了笑，听起来倒是有些落寞，他道：“何栩福大命大，被及时赶回的何显从火中救了下来。而这一切，只因何廖不知悔改，拿全村的人同何显赌了一把。他穷尽一生，只想得一个‘信’字，却是求而不得。何廖将子蛊下在了何栩身上，自己背着母蛊，手里仅有一份药可解。何显若是用药救了何栩，全村便会死尽。他若是救了何廖，何栩便会死去。你猜，何显究竟救了谁？”</p>
这徒弟三人都还活着，倒是何显自己去了。方绝鹤不好作答，明离君便道：“他将何栩身上的蛊引到自己的身上，欲将何廖活埋以抑蛊虫。可惜啊，何显没有信何廖手中那份解药，待何廖独吞解药后，何显再无力回天。这便是所有，被我三言两语便讲过去了，可在当时，真真是场惨剧啊。”</p>
方绝鹤嘴上应付几句，抬头看了看四周。峒云村本就傍着磅礴山峦，他二人已走尽了山路中，眼看再向上走，便要蜿蜒入那飘渺云烟中。方绝鹤问道：“那明离君可知，何显三位徒弟流落何处了呢？”</p>
明离君悠悠道：“你这般聪慧，不妨猜一猜。”</p>
方绝鹤又迈了一步，忽地停了下来，明离君也同样停了下来。四旁树木荫翳，落下的碎光却照不暖他身前身后这块不大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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