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2）
方绝鹤被指引着照见何廖的过往，脑中混沌不清，有知觉时已生出一身冷汗。</p>
一双冰凉的手攀着他向上，附在了他双眸上，方绝鹤便失去了可见的光景。</p>
他微微昂着头，有那么一刹，方绝鹤神识一晃，循着这声，差点陷了进去。声音消了，方绝鹤唇色渐渐淡了，手脚越发冰凉，却没有哪一刻比这时更头脑清醒，他准确地握住了晚晚的腕，三指紧扣住她关节。</p>
晚晚手腕清脆一响，手掌中露出一截锋利的刃。方绝鹤虽不能运功，一身蛮力还是在的，他用力捏住女娃的手腕，轻轻使力将那利刃打了出去。</p>
薄刃落在了地上，方绝鹤用手撑了一下地，吃力地站起身，捂住胸口看向这位假的明离君：“我倒是好奇，姓杜的心眼儿那么多，这次倒是活脱一个睁眼瞎，你们莫不是一路的？”</p>
何廖指尖一动，晚晚便以一个乖巧的姿势坐在了地上。他向后撤了一步，同情地看着方绝鹤：“我与杜家，却是说不得。只是你……”何廖声音一冷：“不怕死吗？”</p>
方绝鹤诚实答道：“怕，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怕死了。”</p>
何廖闻言，默了一下，眼神左右晃了晃，探了一探四周，未有所异样觉察，这才道：“你的资质放在同辈里，也算不上多么好。方家，也不过是个落末的世族，你那一身道法，挨不下我六式。禹湘子人善，喜欢收些无用的弟子，我与他有些交情，不由替他着急。不过，四殊观，是不缺你这等中庸弟子的。”他抬手，附在眼处，仰头看了看天光，向往道：“为时尚早，你与我做这些口舌之争，无非是要等杜景之一行人来，可惜，你等不到。”</p>
方绝鹤吞了一口气，他这样的状态，实在是耗不下去了，他便嘲笑道：“说起来，你的境遇虽说是有些惨了，却也没有那么惨。你家破人亡乃是天灾，非人祸所至，心头的恨该是给这片天的，却又受恩于天的垂怜，这便叫做蠢。求学时的不幸，也怪你自己怯弱无能，既没有去争的意识，自甘平庸便好，怨不得旁人，何来这么大的怨气呢？”</p>
言毕，眼前何廖身形一晃，方绝鹤迎面便挨了一道力，这一掌结结实实拍在他心口，教他呕了一口血在喉中。</p>
他这遭说不出话来，全身筋骨一寸一寸的痛，耳旁也听不清切声音了，只剩一注又一注的轰隆声。</p>
方绝鹤还没能爬起来，何廖又一把扣住他的后脑，迫使他看向自己：“本想用你充作祭品，不过我后悔了，用你这样资质的人实在是太糟了。”</p>
方绝鹤微微开口，含糊不清地问：“我一早便觉得你不是好人，若不是看女娃娃可人，早就打你了。想不到你居然以怨报德，你要做什么？”</p>
何廖不答，也笑着，淬了一口在方绝鹤脸上：“你当真不怕死。”</p>
方绝鹤逞着笑了笑：“怕，谁不怕呢？要不换你试试？”</p>
何廖一把扣住他后颈：“有意思，有意思，死到临头还嘴硬，那便就如你的愿……”</p>
方绝鹤指缝尖一阵钻心的痛，而后全身忽地脱了力，再抬眼看，何廖已大步走了出去。他本想多留何廖片刻，刚要出声，只见何廖手指一点，他刚张开的口瞬间又闭上了。两条腿自己走起了路，滑稽地跟着何廖。</p>
想必是被何廖以线为引操控了，只是不知这老妖人可以同时操控几人，还真是有点东西。方绝鹤一时有些舒坦，他这时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用使出多大力气便可行走，颇还有些享受。只可惜此时被人控着，他也做不出什么妖，只能干巴巴地看。</p>
事情至此，方绝鹤不由得开始盘算：他这一遭本就是私自溜出来的，禹湘子那边定饶不了他。更莫说他在这路上折了，哪怕是杜小五死在半路上，杜景之也定是眼都不眨一下地继续赶路。</p>
他虽识破了这阵，杜景之一行人却未必，原因无他：这阵是沈应离熟识的烂战术，毒把戏——因着规模宏大，太过狠毒，布起来耗时太久，他自个儿当年都没用过几次，更不要说还要破阵了。</p>
何廖也是成竹在胸，却不知用了离合杀究竟要做什么，不是杀人，便是救人。若是杀人，杀谁呢？若是救人，救谁呢？</p>
何廖不慌不忙地走，在两柱香时间内停了，方绝鹤猛地向前一倒，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只能微微动着头，打量着四周。</p>
峒云村山林深处栽着几棵不高的松，这几棵松四面对卧，树杈上挂着字符，在风中飘飘然地，一股凄凉之感。纵是草尖昏黄，叶底深红，也敌不过这几棵对卧的松木身上的凉意。</p>
正中央的位置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留下一方约莫着两臂为径的净土。</p>
何廖颇为惬意地坐卧在正中心，仰头听着风声，却还是不肯放过方绝鹤。他两手一提，将方绝鹤自个儿引上了树，又两手互握着腕，硬挺挺地挂在了树上。</p>
方绝鹤：“……”</p>
后一刻，晚晚落进了何廖怀中，他替女娃埋了埋发丝，用下颚轻轻碰了晚晚发顶，不再动作。</p>
方绝鹤憋着一肚子话，说不得，实在是要死。他方闭了眼，便听何廖有意无意地问道：“你有话要说？”</p>
方绝鹤轻轻“嗯”了一声，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心头大喜，正要张口说句“放我下去”，又被何廖捏住了嘴。</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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