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2）

陶息何许人也？

沈应离恨不得将他剃骨剥皮，碎尸万段。这个人，连同他的名字，是沈应离心中一大忌。

千百年来，推恩宗子，稀旷大庆，一族如日中天，一族黯然没落，早已成常态。而这忽如其来的一场变革，瞬间打破了四大世家鼎力联手之局面。

孙氏没落便如西下夕阳，是不可逆之事，他族家主怀有二心，于敬平四年冬收复晖城一役中叛逃，次年春，阖族被押于牢狱中。

地牢里，孙氏阖族皆押于此。孙九竹浑身血淋，手脚带着镣铐，面色苍白，人也消瘦，显得落魄无比。他面前来了一狱官，手中拿着密钥，另一手提着烛火。

狱官前脚方至，便有狱卒推搡着少年，逼着他俯身叩首。

孙九竹被这一推，踉跄倒在地，头磕在地上，没有什么力气爬起来，也只能有气无力地说着：“我爹无罪，我孙家历代效忠圣上，绝无二心，我孙家无罪……”

狱官打开牢门，对着身后来人点头哈腰，道：“嘴硬得很，不招呢。”

来人一语不发，挥手让狱官退下了。他站在孙九竹身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迫使孙九竹抬起头看他。孙九竹眼中写满了仇恨，他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扣住来人脚踝：“是你！是你！是你勾结宣宁王诬陷我孙家！是你！”

那人就静静地看着孙九竹，待他气力耗尽，轻轻一甩便挣开了，他负手踱步，意味深长地道：“是你自己，害了你孙家。”

孙九竹暴怒，他挣着镣铐，张着口，作势要咬那来人，却被几个狱卒复又压倒，让他脸贴上那人鞋履。

“我对你孙家毫无兴趣，又或者说，你孙家不值得。”他用脚温柔地踢了踢孙九竹的脸，对一旁狱卒笑说：“各位辛苦了，迟早会招的。”说完，他掸了掸衣袖，阔步迈出了地牢，脚下一停，他回头看着孙九竹的可怜模样，笑道：“我陶息，还看不上你孙家。”

一月后。

沈应离做了文章送去了仙府，这一去便花了三天，他左等右等却没能等到沈段陵，想他该是在国师殿寸步不能离，只能失望而归。

归途上，他路遇几个一起喝过酒的友人，众人客套了两声。沈应离知道几人名号，但对不上脸，为防尴尬，也顾不得什么长幼，一口一个兄长的乱叫。

几人便闲聊几句，有人问道：“沈三呢，怎么不见他了？”

沈应离叹了口气，想起沈应容因多嘴孙家没落之事，被禁足在沈园中，还没能出来过。

说到孙家，孙家最后如何了……沈应离想了想，孙府被封，男丁皆被斩首，女眷则发往军营，这便是结果。

有些话，确实说不得。

沈应离同几人告了别，他打马从一道山路穿过，时值好春，绿柳成荫，在灼灼春景中，他瞥见了一片红叶，竟恍惚觉得到了早秋。

沈应离随手折了一枝柳，拍了拍他的马儿，凑到它耳边，像同老友聊天般：“想不想来一壶？”

他身下的马顿时来了精神，甩了甩头，撂开了蹄子，自己认着路向山下冲。沈应离哈哈大笑，一手握缰，一手晃着柳枝，朗声道：“今我沈二山中过，良驹知我胜娇娥。”

一人一马飒沓如流星，从一路缤纷落英中穿行，沈应离在山脚下的茶肆中提了两壶酒，自己坐在马背上喝了个摇头晃脑。

他喝空了一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干脆停在山腰间，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平地，把马系在了棵柳树下。

沈应离把那柳条插在地上，自己盘起腿坐到了一旁，拎着另一壶酒在手中晃悠，目光深远：“孙兄，你恨我吗？”话语声淹没在草木深处，沈应离拔了壶塞，倾了半壶酒下去：“我敬你为兄长，这半壶，只敬十年交情，不敬其他。下辈子投户好人家……不，投户天高地远的好人家，也别再遇到我了。”

他收了手，看向远处，可他眼中却很空，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动荡一旦开始，只有在漩涡中心才不会被波及，这次被卷入水的是孙家，下一个，又会是谁？

沈应离将余下半壶倾尽，站起身：“这半壶，敬你宁受牢狱之苦肉身之苦，也不为孙家认那莫须有的罪状。”

一壶美酒被倾尽，马儿有些抱不平，它凑过来舔了舔地上余酿。沈应离摸着它的颈项，推着它的头笑骂：“去去去，臭屁得很，可没敬你，就会邀功！”

沈应离牵着马出了山，这时已是黄昏，他鼻间萦绕着花香，若是能再添一场雨，彼时成了真的落花雨，倒是能促一场风雅。

沈应离回城时天色已晚，今日城门外冷清许多，却多了些官兵护卫。

他老远就看到几个在城门晃悠着的沈家家仆，几人都是沈应离眼熟的，他策马奔向几人：“你们在找什么？”

几个家仆看到沈应离便如见了活祖宗，连忙去牵马，其中一人引着马，急呼呼地道：“二公子，我们便是来接你的。今日下了封城令，再晚一些就要回不来了！”

封城？沈应离回头看了看城门：“好端端的封城作何，出了什么事？”

家仆一边牵马一边道：“是宣宁王府丢了东西，要封城寻呢！”

宣宁王在外征战多年，因收回不少城池立下战功，现在正是御前红人，封城令都要得到。只是要从他府中偷什么东西出来，怕是难于登天，真防不住的，也只有家贼了吧。

沈应离没有说什么，他再回头看了看城门，直觉告诉他此事蹊跷，但理智告诉他，莫要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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