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2）
江湖世家繁如星罗，其中又以沈、姚、秋、孙四大世家为主。世家前身为族，沈族早以卜算八卦术扬名，姚族则有所不同。</p>
姚氏支系庞大，上至文武官侯，下至兵儒走卒，于是织出了一张四通八达的脉络网。</p>
若有朝一日被姚氏盯上，那既是幸事也是不幸。进则说明此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有手段有能耐；退则是此人不论何种身份，姓甚名谁，连祖宗十八代的坟地在哪均能为姚家所知晓。</p>
沈应离对姚家没什么印象，只知姚家历代家主去的都早，所以与他同岁的这些人辈分却能大出很多。这任家主与沈段陵同岁来着吧，名字是叫属行的，沈应离却要喊上一声世叔。</p>
沈应离舍命陪君子，与秋疏衣闲坐到午时，吃了一肚子葡萄。秋姑娘十分坦荡，临走前还非同沈应离要去什么能寄相思的物事。沈应离拗不过她，将自己怀揣的一块玉给了她。</p>
玉是他同长辈讨来的，平时没什么事便带着，多一块少一块倒没什么大碍。</p>
送走秋疏衣，沈应离回到沈园，略觉园中有些空荡。平日里沈应容也该出来折腾了，怎地今日见都没见？莫不成在师塾发愤图强吧？</p>
他活动了下筋骨，逮了个跑腿的家仆，亲切地问：“沈应容呢？”</p>
家仆却像是听了什么古怪的问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沈应离反应极快，又突然惶惑起来，沈家定是有事瞒了他，先是未同他说秋家造访，又让他同秋疏衣在北园待了半天……</p>
沈应离又问：“大哥呢？父亲呢？”</p>
家仆结巴道：“大公子……走……走了。”</p>
走了？</p>
沈应离困惑不已，他疾步向东室而去，胡夫人尚在修剪花枝，看到沈应离跑来，停下了手上动作。</p>
沈应离跑得脸有些红，问道：“母亲，大哥可是去了国师殿？”</p>
胡夫人挥手散了身边婢子，只余他二人说话。她点了点头，指了指身边木椅：“应离，到这儿来。”</p>
沈应离摇了摇头：“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哥此番前往国师殿该是行受冠之仪，身边需有手足陪同……”他话没问完，自己先想到了：“可是应容随大哥一起去了？”</p>
胡夫人看着沈应离，点了点头。</p>
他去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p>
沈应离险些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但他真到了嘴边的话却极为平静：“母亲，为何要应容去了，从小不是就说好了是我同大哥一齐去吗？我还从未去过国师殿呢。”</p>
胡夫人叹了一口气：“应离，你先坐下，我与你说。”</p>
沈应离向后退了一步，摇头：“母亲，我站着听。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p>
胡夫人看着他的眼睛，一鼓作气道：“你兄长开不了口，便只能瞒着你走了。应离，你非我亲出，你心里是清楚的。沈家的老规矩便是如此，从未有庶出的孩子进国师殿的！应容他天资差，你不一样，你小时候是三个人中根骨最好的。”</p>
沈应离胸中那腔赤红热血渐渐退了潮，便变得再掀不起波澜，他低低地道：“是，我心里比谁都要清楚。”</p>
胡夫人偏头向一旁，眼睛看着手背上的家纹：“我和你父亲一直期盼着，这些年过去，可是你未能成为最出色的。如此……更是进不了国师殿的。”</p>
沈应离从未想过胡夫人心里摆的如此明了，她在担心什么呢？沈段陵已扬名立万，沈应容又受尽疼宠。</p>
而他沈应离从未抢过什么，从来没有。这反而成了落下偏见之处。</p>
是他无理取闹了吗？</p>
沈应离忽然感到一种懵然，一种悲伤，他站着等了等，轻声道：“可是我这次入了狱部，让父亲母亲失望了？”</p>
胡夫人闭上眼，摇了摇头。</p>
沈应离又问：“流云乡的事，应容比我知道得更早，对吗？”</p>
胡夫人没有回答，可却已经是回答了。</p>
沈应离心里有点难受，他在沈家一刻也待不下去，有点喘不过气来了。</p>
沈应离一路横冲直撞，冲进马厩随意提了一匹马，从侧门奔了出去。</p>
他从小道上穿过，出了城门，过了一座山，马儿跑得有些累了，沈应离还没有回过神来。</p>
他一路跑来，满心都是委屈，但脑中理智尚在，让他在山路上勒了马。</p>
沈应离能有今日，也要多亏了胡夫人从未苛待他，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胡夫人只是实话实说而已。</p>
相比起那些缺衣少食的乞丐，他这锦衣玉食的公子有什么可难受的？</p>
他懂得感恩，从未想过要与沈段陵争什么，便是与他齐名也从未肖想。他明明可以去争的。</p>
胡夫人心中位次摆得清楚，可也从不吝啬关心他。沈应离不喜欢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他仰头听了听风，直到马儿甩了甩头，才转醒，握着缰绳调了头。方才莽莽撞撞地冲出来，倒像个小孩子赌气一样，让人笑话。</p>
他此时也不太想回府，回去做什么呢？</p>
沈应离又待了一会儿，他头脑混沌，眼睁睁看太阳越落越低，这才想起该回府了。</p>
这边的下山路不好走，往日里行人都会避开这条道，沈应离一时头发热就闯了上来。他走了两步便觉得陡峭，只得下了马，牵着马慢慢下山。</p>
正是黄昏时分，沈应离只走了一半的路，他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一道人影，这道影现得很快，是个黝黑精壮的男子，手中抱了个女娃娃，跑的飞快，沈应离恐同他相撞，还为他让了路。</p>
那汉子跑远后，沈应离牵着他的马继续下山，眼看与平地一步之遥，有一个妇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哭着喊道：“我的娇娇，我的娇娇啊！”</p>
沈应离觉出不妙，跃下陡坡，搀了妇人一把：“出了何事？”</p>
妇人捂着胸口，指着山路悲痛道：“他抢了我的孩子，我的娇娇！”</p>
沈应离当即明了，忙道：“莫急，我去追。”他拍了拍马背，一跃而上，朝着汉子消失的方向追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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