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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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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落了,落了傅观止满襟。</p>

这棵银杏生在枯井边,四处清寂,独它一树长得竟十分茂盛,仿佛不属这荒地,就显得与旁边尘世格外生分。</p>

傅观止伸手接住一片叶,举到嘴边吹了吹,吹得并不好听,他默着,便又丢掉了。风吹了起来,傅观止心头悸动,心跳的飞快,一股力推着他站起身,指引着他向一个方向走。他本不从着这股力,却败给了自己的心。傅观止似乎听到了啜泣声,他就几乎跑起来了,指间那条直通心脉的血线不停地跳,才使他心率也跟着加快,现在却又渐渐归于平静。</p>

他被这段心事指引着来到水渠边,抬起手摁在胸口,感受着心跳,疑惑地看着那道出口。</p>

这条路他并不陌生。</p>

水渠中传出了动静,污水和着泥向外冒着泡,深处传来滋滋地抠挖声,声音落下后从中爬出一人。方绝鹤手上尽是烂泥污垢,身上头发上没有一处幸免,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铜盒,两腿打着颤,从水渠中爬出便是极限了。</p>

傅观止静静地看着方绝鹤,看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眼神混沌又迷茫,似乎根本不认得他。</p>

方绝鹤浑身冰凉,身上味道臭得令人作呕,他想挺直身板向前走,可实在是站不住。</p>

他隐约间看到了一个人。</p>

方绝鹤慢慢走到傅观止身前,两人就要撞在一起,铜盒落了地。方绝鹤小心翼翼地靠近,而后一头栽进傅观止怀里,把头埋进他衣袍,两手无力地垂下,将身子全部重量压了过去。</p>

方绝鹤在这一刻对这个怀抱产生了依赖,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贪婪地嗅着傅观止怀中凝了雪的清新味道,以此慰藉自己的一身污浊。</p>

他就是这片山河中的一根烂骨头,无人问津,狗也唾弃,更无处栖身,无处可去。</p>

他降生于盛世,却在乱世之中做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天总是塌在他头上的。</p>

只有此时,唯有此时。</p>

正靠向的这个怀抱,像是让他这个流离失所百般挑剔的肮脏躯壳连同苍白如纸空余热忱的残破灵体,一齐找到了归宿。</p>

便一时,免他颠沛辗转,免他伶仃孤苦。</p>

傅观止不习惯与人亲近,身子倏地僵住了,两手不知放往何处,轻轻推了推方绝鹤。</p>

方绝鹤声音疲惫,又闷又低,不仔细听便听不到:“别推,站不住。”</p>

傅观止不推了,他低头看着方绝鹤。两人离得太近,他清楚地感受到方绝鹤身子的起伏,他的体温透过几层薄薄的衣服传过来。他就像已失了七情六欲,失了五感。</p>

但这个人却在发抖,这个人在哭。他为何会哭?</p>

傅观止默了,他站得笔直,一动不动,恰为方绝鹤立成一道铁壁。在这铁壁之中,便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便可遮风挡雨,御寒避暑。攻不可破,坚不可摧。</p>

这是一道只存在片刻的铁壁。</p>

两人站着,沉默着,傅观止身上暖和,方绝鹤想握住这注暖流,握得再紧一些。他伸手向上,想抓住傅观止衣襟,他想抓紧一点,而不是现在这般简单的倚靠。</p>

他的手够到傅观止腰间,一路向上,再向上,便是那藏着秘事,正强有力跳动的心。</p>

这里与他,又疏离,又密集。</p>

方绝鹤轻轻在傅观止心口点了两下,像在安抚他,又像在安抚自己。</p>

这里锁着经年不朽的凡间痴梦,碧血丹心。</p>

傅观止垂眸,看着方绝鹤点在心口的手,自以为可以不动如山,但忽然就乱了阵脚。</p>

满怀的心事藏匿在这处狭小的匣子里,久经呵护,他舍不得打开,却被方绝鹤这一轻轻触碰,让他再端不出那股刻意摆出的冷漠,想悄悄打开一角,炫耀般地递出那段心事。</p>

莽莽尘坱,足以遮天蔽日,他独守这一处清明,也已经太久了。</p>

傅观止低头离方绝鹤近了一点,看着他那张脏兮兮的脸,哑声问道:“你哭什么?你被熏哭了么?”</p>

方绝鹤显然不愿回答,傅观止又默了,他低头看了许久,张开双臂将方绝鹤整个人揽在怀,又将外衣敞了,露出里衣,抖了抖外袍对方绝鹤解释道:“避水,你哭了一脸。”说完顿了一下,体贴道:“里衣不避,尚可再哭一会。”</p>

方绝鹤哭不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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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盒中留有的残页方绝鹤皆数交予杜景之,个中真相记得清楚,也只有杜家可还何显一代名医清白。</p>

何廖抑不住那疫病,手中解药早成了废药,何显在三个徒弟中用命救了最愧对的那个,却不被人知晓。何廖醒后便开始了自以为是的报复,他早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是非也看不清切,被人利用是迟早的事。</p>

陶息的名字出现在最后一页,却与前页内容无关,如同凭空出现一般。这便是另方绝鹤胆寒之处,自他被禹湘子捡回观已过了十年,十年之中尚且无事,从李晏婴进观寻他起,便像有人牵引着他一路走来,一步步地试探。</p>

从汴华走到峒云村,杜家手里的那把假撰魂,峒云村中的离合杀阵……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p>

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也不给他留一口气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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