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2)
夜色尽收拢于一方小窗,深秋的无情寒意丝丝缕缕刺穿漏窗,渗入这屋。暗夜无边,方绝鹤枕着白日见闻入眠,心中又积压着太多事,睡得不大安稳。</p>
窗外是蛙声蝉鸣,唤起方绝鹤睁开眼,他这才后知后觉到,深秋之时,楼外是条条长街,何来什么蛙与蝉声。</p>
是下雨了,雨点打瓦檐上,打在方绝鹤心里,一场秋雨一场寒,他不喜欢这场雨。</p>
方绝鹤听着雨声,困意全无,他轻轻坐起身。傅观止正在隔间,好像睡得深,这害得他睡不着的罪魁祸首竟自己全然无事。</p>
方绝鹤抬手扶额,姜雁北白日里一番话——有关蓬门的,还有关含情脉脉一类的,实在让人难以忘怀。这一路走来,他到底怎么了?</p>
方绝鹤又抚着腕上玉镯,有一念在心间慢慢萌芽,而他则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少年,尚未看清眼前人,尚未料理身后事,便一头就扎进这心念里,那么,该如何脱身?</p>
他是孤身太久了,忽然有了人陪,便觉得这人就是良人。没人来教他,这条路只有他一人走,他该如何悬崖勒马?</p>
天蒙蒙亮,方绝鹤一身酒气,从窗外翻进屋。他步子走得虚,翻进屋时还是头先着地,一下子栽了进来。</p>
这一栽让他醒过来不少,他仰躺在地,打了一半的酒嗝,这才想起屋中不止他一人,愣是把另一半憋了回去。</p>
可屋里的人是谁呢?他方才是喝了沈应容藏在沈园的酒,还是挖了姜雁北在四殊观藏的桂花酿?方绝鹤忽然记不清了,他连忙爬起来,伏在地上咳了几嗓。</p>
酒气太重,他自己闻来也不舒服,得尽快醒过来才好。</p>
傅观止是不贪睡的,方绝鹤起身时他便醒了。外面下着雨,看方绝鹤二话不说便跳出了窗,傅观止不知为何自己要一路跟着,又看方绝鹤在外喝了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直到一头栽进这楼里,自己也才回屋。</p>
方绝鹤醉得深,都未察觉被人跟了一路。</p>
方绝鹤意识并未全然丧失,起码还有礼义廉耻,他微微感到窘迫,摸了摸鼻子站起身,站得不稳,向傅观止走近两步。</p>
昨夜雨下的仓促,傅观止看来很从容,射来的晨光搅碎了他面目,让方绝鹤只看得清那唇,那鼻梁,这人怎么能长了这样一张脸?方绝鹤靠近了些,看着傅观止身下坐着的那张梨花木椅,甚至觉得那椅子上都能开出花来。</p>
他叹了一口气,俯身探头,两手撑在膝间,一动不动地盯着傅观止看。</p>
傅观止也看他,方绝鹤喝酒不上脸,唯眼中已化成一泓秋水,鼻间唇间呼出的味道都是酒气,是醉了的,是醉了的吧。</p>
他做什么喝这么多酒呢?</p>
方绝鹤看着傅观止,心头生起一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颇有燎原之势。傅观止像他一样,是这片海中一块浮木,明明在漂泊,却总有什么支撑着他向一个方向前去,不似他沈应离般随波逐流。</p>
方绝鹤看不下去了,偏头隐忍道:“傅寻。”</p>
傅观止抬眸看着方绝鹤。</p>
方绝鹤解释道:“我喝酒是壮胆儿,还没醉,不必担忧。”</p>
傅观止不明白了,嗯了一声。方绝鹤向后撤了一步,他这会儿浑身不舒服,许是淋了雨,衣服黏在身上,又许是喝了酒,出的汗太多。最可恨的是,让他原形毕露在傅观止面前。</p>
方绝鹤道:“你看我和平时有什么不同?”</p>
傅观止道:“你醉了。”</p>
方绝鹤皱眉:“兴许吧,我喝的是有点多,要不这样。”他顿了顿,反驳:“我可能真的有点醉,但我不太清楚到底醉没醉,你就当我没醉吧,我若是醉了就不会说利索话了。”</p>
方绝鹤定定地看着傅观止,傅观止也在看他,方绝鹤就觉得呼吸不上来,他转过脸去深吸一口气,随意问了:“你先前与我说早有倾心之人,她,是哪家姑娘啊?”</p>
傅观止浑然不知自己何时说过这些话,兴许是哪天被方绝鹤逼出来了一句。这场情/事是他埋在心头,灌以刻骨,溉以相思,扎根太深,难以启齿的秘密。</p>
傅观止启唇,还没出声,方绝鹤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罢了,你别说了。”</p>
方绝鹤真是壮了胆,还有些忘乎所以,他捂着傅观止的嘴,鬼点子蹭蹭地往外冒。他愣是要和傅观止挤那一个小方椅,方绝鹤想着便动作了,他凑上去将傅观止逼得连连后退,只坐了一角。方绝鹤单膝跪在椅上,另一条腿曲在地,笑得邪里邪气,从上到下把傅观止看了个遍,目光停在他鼻尖,边看边摇头道:“不行不行,罢了,罢了罢了。”</p>
傅观止握住他的腕,把那只手从自己嘴上放了下去,这才得以说道:“什么不行?”</p>
方绝鹤接道:“你太行了,我不行。”</p>
他探头过去蹭了蹭傅观止脖颈,那股让人心神荡漾的味道环绕住他的三魂七魄,掐灭了他心头的邪火,取而代之的是潮潮春水,搅得他酥麻。方绝鹤埋怨云中这地,是真的多情温柔乡,他觉得自己不行,没有人来告诉他这是怎么了,傅观止这样坦然自若,那他这般纠缠行径不就是作践自己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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