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2)
杜景之盘桓流连于孤松断崖处,他手握一长弓,弓身色如白雪,粼粼泛着光,掌中捺着十成的力,这股无形的肃杀气息氤氲满山。</p>
他拾了一支箭羽,搭上弓,向天拉满,直对嵇山正中,耳边回荡着空谷风声,杜严之的话环绕在其中:“辋川,天堑是天降神兵,若你有一天能拉开,我便把它交给你。”</p>
杜景之手掌越收越紧,那支箭羽脱弦而出,如憾天雷霆,可异星轨,填江海,震慑天地。箭羽穿透这空茫漆黑的夜,直落入山中,乱了空寂山岳。</p>
他收了弓,再没去看箭羽落向,反手将天堑抛给跟来的宋二。</p>
宋二两手才堪堪把住天堑,手臂被这股力道带着向下坠了一些,他可不敢碰着了这弓,忙看向杜景之。</p>
杜景之穿得单薄,站在寒风中却屹然不动,“阮先生来了?”</p>
宋二是杜家老人了,本是跟着杜严之的,家变后随了暗堂令,一路看着杜景之成长,直到做了这二当家。</p>
“阮先生一早便到了,是他吩咐带着天堑来的,如今该在东营。”</p>
杜景之骨节被摁得作响,在寒夜里有如风折枯枝,他一字一句地:“阮先生可一叶知秋,倒是在我杜家犯了不少错,又或者说,是在我暗堂犯下不少错。”</p>
宋二知他对阮仪生疑,却不敢乱说。阮仪居杜家三十余载,做这门后说客,可以说料事如神,见微知著,让人钦佩。</p>
杜家能在乱世之中立足,阮仪便是第一顶梁柱,且他三十余载容颜不见苍老,随居小筑却知天下事,大胆针砭时弊,杜家更是敬他为仙祖。此人在杜家可与天齐。</p>
“堂主,阮先生对杜家一片赤心。”</p>
杜景之听惯了这官腔,已厌烦了。他默了久,喃喃道:“便是这样,天塌下来时,才能将人砸得措手不及啊!”</p>
要开那太平盛世,谈何容易啊……</p>
杜景之回过头:“阮先生足不出户却可观千里,尚且让我暗堂来嵇山脚下拾人头拾外丹,这般见识,又如何会漏算明离君?”</p>
宋二滞了半晌,哑然。</p>
杜景之笑道:“宋二,阮仪再容不下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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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绝鹤睡得迷蒙,眼皮沉得紧,被冬日寒气糊了一层,懒得睁开。却始终觉得一股热气打在额上,时不时来一下,有点痒,还是强撑着睁开了眼。</p>
傅观止与他抵着,鼻息吐在额间,两人不知怎么睡到了一起去,乍一看像互相抱着取暖。方绝鹤就这样静静地看傅观止,没察觉帐中只剩他二人,过了会儿,帐里钻进一丝凉风,从外面进来了人。</p>
方绝鹤连忙坐起身,不想这一头长发被傅观止压在身下,刚起身便痛得又栽了回去,怪叫了一声。</p>
进来的弟子也没想到帐中还有人,看到有什么人影惊了一惊,又定睛一看是方绝鹤,拍了拍胸脯,急唤他:“方道长,莫再睡了,外面出了事!”</p>
方绝鹤当是什么事,许是晁师游看到翻船大发雷霆,急得跳脚,把嵇山踩了个坑出来。他束了发,适了履,没有叫醒傅观止,想他差不多该醒了,向外走了几步,又撤回来提上了旋宫。</p>
岸边聚了一众人,方绝鹤被冷风一吹登时清醒许多,他向众人拥挤处走,边走边逮人问道:“这是如何了?”</p>
便有弟子回道:“出了事呀!死人了,死人了!”</p>
方绝鹤神色凝重,追着又问:“死了何人,何时死的?”</p>
那弟子也只知个大概:“有个死人被江水拍上岸了!”</p>
方绝鹤向前去,却根本看不到岸边,他从缝隙里隐隐看到杜家一片红中现了抹玄色,知道了杜景之在最前,杜小五正站在他身边,连同晁师游一起,再旁一些的方绝鹤也都是见过的。</p>
几大世家掌事者皆在前列,这些人凑在一起盯个尸体倒是罕见的事。</p>
方绝鹤绕到一旁,眼见那尸体被捞了上来,一头乱发中夹了水里的脏东西,泡了得有些日子,皮囊胀起,形似水鬼。尸体赤/裸,趴伏在水中,待被翻过正面向上时,围着的诸位无一不倒吸一口气——这尸体的头部正面是空的,活像被什么力大无穷的东西扒了脸,露出了森森白骨,腐肉还挂在上面,余的已被江中鱼虾啃食成了丝丝缕缕。</p>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这人死状凄惨,竟连面貌都不剩,不知经历了什么。</p>
方绝鹤也皱了眉,指尖在剑鞘上点了点,听杜景之问了一句:“此人是何来历?”</p>
马上便有人应:“这人已失了面孔,贴身衣物也未着,该如何辨认?”</p>
方绝鹤心想:这话问的虽无错,却想的太简单了些。嵇山一片邪气最多蔓延至江心,若是境外尸体,根本飘不进这岸。再若是罪人村的人,这时也早该哭天抢地了。想必是哪一宗丢了人却碍于什么隐情不报,这才闹出了一桩事。</p>
果然此话一落便引起纷纷议论,众人互相看看,皆摊手摇头,否认了这尸体与自己宗族门派有所牵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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