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2）

施家队伍乱了，各位放下手中法器，大着胆子去辨那聚宝盆上的人面，待看清后，惊声叫嚷道：“是了！是了！那不是师弟吗！”

施堂主缓缓放下了手中辟邪符，精怪压至岸边，被阵堪堪困住，一时挣脱不开，那千百张人面各说各话，痛哭哀嚎，没完没了。施四是施堂主亲传弟子，这时堂主已然看清了精怪身上有着自己徒弟的面孔，再举不起手中的灵符。

施四争强好胜，为人并不坏，来到嵇山后，总想着表现一番，偏要逞那强出那头，施堂主多说了他几句，谁知施四就私自去吃了外丹，沦落至此。

堂主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可他需守住这岸，护住身后更多弟子。听着箭羽飒飒声，情状不容他做这私情，抹了一把泪，于纷飞箭羽中怒吼：“祭灵符！”

从天而降的雾瘴变得潮了，淅淅沥沥，淋淋漓漓，助长了精怪的嚣张气焰，这诞于嵇山的邪物，非各位平日里遇到的厉鬼那般，这是集了这众生诸般咒怨与沉积已久的恨，是与这世间共生的无尽恶意。

香香在这阵混乱跟丢了晁软玉，左躲右避，一身白脏蹭得黑乎乎的，它在这些脚步中寻着晁软玉，刚嗅到一点气息，四肢离了地，不知被哪名修士抱了起来。

姜雁北单手拎起了香香，让它扒着衣服挂在胸前，右手提着剑，与姜家登上了一道微微凸起的崖石。

香香探着头看姜雁北，觉得他有几分熟悉，嗅了嗅身上气息，听姜雁北在嘈杂声中问道：“小貂儿，你主子呢？”

香香自然听不懂，它前肢踏上姜雁北左肩，登高远眺，似乎发现了些什么，撒开腿一跃而下，可惜姜雁北这厮眼疾手快，马上把它捞了回来，还笑：“她不要你啦！”

香香急了，在姜雁北怀里不停蹬着腿，姜雁北怕它在地上跑会被踩着，不撒手，拎着后颈提了起来，举到身前，看到它背后秃了一块，点着小貂鼻尖，大笑：“嚯，恩将仇报啊你，秃了吧！”

一旁的姜家弟子提醒道：“正由，别逗它了，小心挠你！”

姜雁北才不听，还要再同它说上几句，香香对着姜雁北气鼓鼓地呲牙，伸着爪拍了他腮帮子一下，没见血，也有几分不好受。姜雁北挨了这一爪，松了手，香香马上蹿出去，看不到了。

姜雁北接这掌接了个实实在在，这下捂着脸，反应了半天，哭笑不得。晁家还真是与他结了梁子，连小貂儿都不放过他。

香香在一片混乱步伐中穿梭，嗅着晁软玉的气息，灵活敏捷地穿梭人群之间，向前猛冲。方绝鹤眼皮子底下飞过一道毛茸茸，他没能看得清，又接着一簇火光带着划破长空的嘶声，从他余光，耳边，一并窜出。

这次射向的是嵇山，火光打在山壁，爆了一簇火星，立刻便熄了。

那火星溅射的四周，雾瘴最为浓厚，瘴中隐隐显出一些轮廓，乌压压的一大片，像压城的低云，是雾瘴中打翻了的浓墨，一路淌来，只进不退，慢慢逼近营地。

方绝鹤指尖抖了两抖，马上抬手摁住了，他看了看岸边，再看了看嵇山深处涌出的墨色，大片大片地渗开，露出了鬼兵的阴森之处，方绝鹤沉声骂道：“日、你、的、坟。”

岸边江水滋滋响，不少修士被精怪溅起的血水淋到，一片衣衫被水腐蚀殆尽，肌肤渗出血来。放箭只拦得住它一时，那千百张人面不停变换，一个陷进去，另一个又浮出来，杜景之俨然一副乏力的模样，却仍在搭箭开弓。

身后不停有修士推搡着挤来，嵇山中涌出的鬼兵已冒了头，踏出的步如撞钟之声，在山脚回旋不停，放来了残杀之气。

蓬门弟子这时正在帐中为受伤的修士们疗伤，却都没见到应如是踪影。晁师游一脚一个瞎起哄的弟子，气不打一处来，提着刀进了帐，淋了点酒直接浇到伤处，一声不吭地又退了出去。

他微微喘了口气，忽的瞅见岸边极远处，一道绾色人影拖着一条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向深处走，像个悠然的放舟人，就这样消失了。晁师游握着刀点地，皱起眉，全当自己看错了。

再回到江边，那精怪不同的人面中吐出无数的外丹，不一会儿堆满了岸，这时却再无人敢上去捡了。

杜清之支剑，于崖上观，纵是这时众多修士面露疲色，已有落败之势，他也未显怯态，也并不急于下令，还在等。

方绝鹤看着焦灼的局面，思绪稍微停顿了一下，放空了一下大脑，再回神，呼喊声遍地传来，吵得他脑袋疼。他抬头看向头顶崖石，心道：山以石为骨，江为水，山以水为脉，乃血脉之贯通。那精怪吸了本该在这处淌出的血，不知多少年，不知有多邪。

这是他沈应离需偿的。

“傅寻，我需向里去。”

方绝鹤头一顿，转过身，望着一处处不见底的山穴，心中已做了考量——这么多的风水集合之穴，哪个不是“雌雄相喜，天地交通”，鬼兵把守之地虽为炼渊，却也难说这百年间可出了什么邪祟之主，足以差遣调动鬼兵。

若真如此，可在雾瘴消散前，先一步将鬼兵召回。

诸世家已是分身乏术，这般……

方绝鹤向天空握，旋宫振翅，穿过人群，直直落进他手。

若他猜得不错，若能占据半条妄念江，那精怪该是以雌雄为分的，石气为核，水气为表。在场所有人不知嵇山这处究竟多么邪，更不敢向里走，岂能知那深处还孕育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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