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倒V结束）（1/2）
这是世家弟子们的行云处, 写满沈应离的狂踪旧迹, 他曾在朱楼上风吹, 朱楼下打马，和沈应容一起桥上斗鸡试剑, 桥下赋诗接对。</p>
这今时是更繁华热闹的永昼之乡。</p>
沈应离提剑步在灯市之中，他身边皆是华带淡荡的翩翩公子，腰上系琲，一颗便价值连城。沈应离现在想要的, 只是为他们所耻笑所轻蔑的一枚铜板。</p>
沈应离与他们背道而驰，他通往灯光暗淡处，公子们向着最光彩的花衢而去，都自觉地为沈应离让出一条路。</p>
他身上太脏了。</p>
沈应离决然向前去，撰魂就搭在腰间, 他大摇大摆地走, 城中贵游人群中已混进了官兵，四处冲撞着寻人，来捉拿他这私闯都城的孤客。</p>
他眼中无光，迎面撞上两个小公子，两小儿好是嚣张, 却也坦率, 你拍拍我我拍拍你，一起指着沈应离的破烂衣裳哈哈大笑, 毫不掩饰。</p>
沈应离站定, 看他二人笑的开心, 回以微微一笑。小儿笑他是穷乞丐，脏剑客，笑他与都城格格不入；他笑小儿不会粉饰，不会伪装，笑他们天真烂漫。</p>
他欠身躬进城下万井，与官民同乐，浑然忘却城外葬无可葬的裸尸，忘却了凝固成红紫色的血河。</p>
这就是聚散更迭，孙氏与沈氏的没落覆灭不过是狂涌的坠泉中甩出的一滴水，它掀不起一点风浪，很快就会干涸在岸。</p>
这就是歌舞升平，一片良辰好天替他们搭出了通天云栈，人人都向上看，可都城的烂根旧伤都是埋在地下的，除非连根拔起，剖底翻出，不然无人会觉察。</p>
沈应离登高望远，他落魄又孤寂，沦落至被楼中醉客指指点点，破口大骂。沈应离自知一身污浊扰人雅兴，他匆忙垂首，看一眼就走。</p>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沈府，那本是他的砥柱之山，后来终日沉浸在夜色之中，破败老尽，竟让他怎么也遥认不出。</p>
他究竟为何而来？</p>
沈应离攀檐跃脊，复旷望城下，官兵银甲冲进玉叶群芳，像在琼浆中注了汞，渐进渐浓。他们一道小小的搜查令就可将那群称觞之人吓得屁滚尿流，断送一场欢喜，横斩一场盛宴，多么无情。</p>
他究竟为何而来？</p>
沈应离全身凉透，如坠冰窟，如堕深海。他高踩檐牙，环视巍巍高殿，那是他沈家四世效力筑成的鸿基，曾经是巷陌瞻云而望的殿宇，而今是黄毛小儿口中的“沈贼”葬身之处。</p>
他究竟为何而来？</p>
他死而复生，重正筋骨，重返人间，他一定有所图谋。</p>
沈应离一跃而下，撰魂青光迸射，他与川流人群相错。两边府邸是曾在雨夜中刻薄相待，嗤他沈家命薄福浅的，它们今天却为摆宴席大开府门，笑脸迎人，热情相邀。</p>
府中碰盏，人口一声“姚大人”，捧起的是高居国师之位，做了世家之首的姚属行，他就是乱世之华，众望所归。</p>
沈应离今天走过的路很长。他剑尖划过千门万户，划破有关盗杀的谎言，划破富足安康的表象。撰魂与石星磨出电光，他撞开当空皓月洒下的温柔，今夜他不需谁的施舍。</p>
他才踏着尸河血海归来，他不会轻易放下仇恨离去。</p>
这是锣鼓喧天的喜庆日子，为庆姚老高寿，寰城连宵三日，不舍昼夜。柳街花巷里有人敲响牙板，声声清响如珠落盘，它一下下落，沈应离一步步走，半截剑光冰寒慑人，剑鸣震荡梁尘，尘埃越落越密，落成了一堵人墙，在姚府外阻拦住不请自来者，那是一群杀手。</p>
牙板声渐促，掩埋出兵细响，身前刀锋排山倒海般袭来，沈应离慢慢推鞘，他在剑光中看到了杀意凛然的自己。</p>
杀。</p>
撰魂弹锋，杀机埋在他掌心，剑锋渴血已久，他的心也已役梦劳魂，那是他们一并贪图的痛快！</p>
他的剑锋今日就要啖肉饮血，他的魂魄今日就要再归故里！</p>
杀！</p>
撰魂所过之处横尸千百，血淌过沈应离的面，将他点染成阎罗。</p>
他不要这片黑天！他亲手摇曳夜色，拉下伪善，还它残忍的真实，还它酩酊后的清醒。</p>
沈应离眼里是喋血的酣畅与快意。</p>
杀……</p>
他不问生前身后事，他今日只为杀人而来。</p>
撰魂滴血未沾，那剑快又狠，可人身上爬满了罪孽，沈应离推开府门，毅然决然踏入，将可退之路断在身后。</p>
赴宴之人全尽狂醉，嗅不到血味逼近。只有真正骋过战场之人才有对生死的敏感，他们纷纷抬起头，正是柏山卫的精锐，他们在太平中踏平了沈府。</p>
却在城外兵荒马乱时，于此地醉心高歌。</p>
沈应离曲肘猛击，把那头颅窣地撞碎在酒色，一剑追去毫不留情，他剑下的不再是性命，而是薄纸碎页。</p>
李褚也在其中，沈应离与他遥遥而望，两人眼中都没有对生的渴求，撰魂挑开一人又一人，谁也躲不开他的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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