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方绝鹤也并不是个好玉之人，上辈子是有些怪癖，但也是无伤大雅的，小小的癖好。

这玉器光泽质地皆属上乘，与他腕上玉镯光华相仿。方李两家交不交好方绝鹤确是不知，倒是极为知晓一个道理——无事不登三宝殿。

方绝鹤伫立不动，李晏婴见状便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里玉器置在了几上。他勾身作了揖，道：“李某行事鲁莽，扰了道长清静，这便先退下了。此玉乃家中世传珍宝，权当小小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李晏婴不再多言，也无旁事相扰，竟踱步撤去，转了身，那两仆从也跟了上，几人轻车熟路地在园中找到了捷径，一步两步便渐行渐远。

方绝鹤目送三人走远，虽一头雾水，还是捺下了。他手心出了薄汗，乃是方才发力强压下心中怪异之感，太过耗费心力所致。

方绝鹤将那玉器收了起来，自觉将有事落在自己头上。此刻也已无睡意，他把剑拍在了几上，反复张合了手掌，垂下眼睑。

“涅河城……”方绝鹤在口中咀嚼了一番，抬手看了看旋宫剑，但见剑气环绕在其周身，剑身隐隐有出鞘之势。

日头溜过，转眼到了未时。方绝鹤一直未动地方，他懒洋洋地曲腿眠在榻上，拿了一卷轴盖在脸上，一副待人的模样。

再约莫着有半柱香的时间，果真来了小道童传唤，说是掌门于窥星塔传见。

四殊观取地巧妙，立于半山之间，下连川河湖海，上接星曜月华。百年前观内有一观月塔，登高可摘月，伸手可掇云。此等仙地后却因魔主沈应离身殒，道境遭大劫，塔身受了损。先掌门为保其原样，没有修缮。现，世人称之为“窥星塔”，这处设在后山小筑。

方绝鹤从未登过此塔，大部分原因在这塔还有一道玄妙处：凡登上此塔还心有杂念者，皆不可视物。至于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

入塔不可携剑器，方绝鹤将旋宫留在寻声园中，想着空手前去有些单薄，路过玄圃时见了一树含苞的桂花，便随手折了一枝。

塔高百尺有余，本赤色的塔身经风雨后，如今也已红白参差了。塔顶高耸入云，却有极为醒目的牌匾，字迹模糊，让人辨认不清，看轮廓，并不是“窥星塔”三字。

方绝鹤只抬头看了一眼，觉着自己入塔后多半是个瞎子，干脆闭了眼。他抬手数了数可落脚的檐，一拂袖，飞身踏檐而上。

簌簌风声在他耳畔作响，数到第九后，他将手中桂枝抵到塔身，旋身而起，一手拍在檐上，借力入了塔内。

塔中倒映星河，脚下一片虚无，头顶高悬四只翘首欲振翅而飞的鹤。方绝鹤睁开眼，还未感叹自己到底是个心无旁骛的，便听禹湘子喝了一声：“跪下。”

方绝鹤不敢不从，禹湘子话音刚落，他便“咚”地一声跪下了。

跪下后视野竟开阔了些，方绝鹤微微扭了头，禹湘子手持拂尘立于四鹤中心，他不远处站了李晏婴。

方绝鹤放下了手中的桂枝，垂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哪句冲撞了禹湘子。

李晏婴有些局促，应是没想到禹湘子唤来方绝鹤会有这一出，忙也看向禹湘子，脸上还是挂着浅笑。

禹湘子上下挥了挥拂尘，开口道：“可知为何要你跪下？”

方绝鹤仔细想了想，道：“折花。”

禹湘子摇头，又问道：“方才入塔之时为何闭眼？”

方绝鹤哑然。

禹湘子道：“《观训》中如何？”

方绝鹤一滞，道：“但无妄念，一片真心。”

禹湘子默，这才看向李晏婴，指着方绝鹤道：“弗争平日里虽顽劣，但张弛有度，他与你同去，我宽心。”

方绝鹤抬头，只见李晏婴如松了力，呼出一大口气，向后撤去一步，作了大揖，声音颤抖道：“掌门恩德无量，李某无以为报，待此事平定，日后便任四殊观差遣。”

禹湘子点点头，走到方绝鹤身前，道：“且起身，莫要再负了。”

方绝鹤顺道捡起地上桂枝，交予禹湘子，应声：“弗争明白。”

禹湘子挥了挥拂尘，又看了方绝鹤一眼，欲言又止，只摇了摇头，仿佛是说话的时候未到。他一脚踏入星河之中，整个人便消失了。

禹湘子这段日子里本应不见观外人，百年大劫将至，他正着手闭关渡劫。这样的关头，竟破格见了李晏婴，怕是……涅河城有大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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