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方绝鹤此行只带了一镯一剑,他没有做久居的打算,姑且连行囊都未有携带,图的便是轻巧方便。
涅河城繁荣之象果真不假,城中西隅建有一片园林,设了拱桥回廊,亭台水榭。还建了池,池中堆了峦石,便同岛屿一般。相传涅河的水神诞于石缝之中,故百姓皆对奇石怀有敬畏之心。只,这传闻兴起至今仅十年之久。
李氏府邸落在西北角。府门两侧各放了一尊小像——大耳小面,面目狰狞,蹲伏在底石上,身上覆着鱼鳞。
许因李栋逝后李氏无首,纵是案牍重重,府上仍略显清寂,甚至没什么人味。
方绝鹤入府,暂居在耳房内,与主院一墙之隔。从房中花窗向外望去,恰能看到那堵墙。
李晏婴回府后便没有做歇脚,仅仅交代了管事几句,道是不可耽搁,便匆匆来寻了方绝鹤。
李晏婴换了一身姜色常服,显得人更加随和,又有些羸弱。李氏家大业大,这几桩事下来,不难将一个人压垮。
可依方绝鹤看,李晏婴表面上文弱,骨子里却是个能担事的。他前来耳房,散了仆从,邀了方绝鹤同去祠堂。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免不了要说些什么。
李晏婴多少有些局促,从他李氏建家立业讲起,断断续续说了些有的没的,时不时看一看方绝鹤,终于问道:“方道长可有婚配?”
方绝鹤:“……”
李晏婴连忙笑笑,解释道:“是我唐突了,只是见道长天人之姿,难免发问。”
方绝鹤摆了摆手道:“这倒不曾,我还不急。”
李晏婴羞赧地笑笑,没有再发问,神情却流露出惋惜。
方绝鹤便最头疼这等事,想了想觉得自己还算深明大义,也颇有些道骨仙风,为了永绝后患便义愤填膺地说:“我此生俯仰河山,贪慕风月,轻名利藐王孙,心怀家国大义,哪里顾得来情情爱爱?”
李晏婴一时无话,接道:“……佩服。”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四周,眼下晕染着柔和,娓娓道来一般温声问道:“那道长觉得这园林又如何?”
方绝鹤遂眨了一下眼,环视一圈,面色不改道:“甚好。”
祠堂距耳房有些距离,两人缓缓前行又一路交谈,这时已是夜了。
堂外古木参天,将月光遮的严严实实。堂内供了李家四代先祖,还奉有画卷。卷下,灵位前停了一口棺,棺盖上仍沉着一层厚土,据说,那张嘴便是从这口棺逃出的。李晏婴对这事又惧又气,此番也步履虚浮,看得出极是疲乏。他提了灯,恭恭敬敬进了祠堂,先拜了各位先祖,又摆了些贡,这才退到方绝鹤身边,温声解释道:“天色晚了,府上女眷不便前来,男丁皆是下人,我便让他们在外接应。道长这边请,务必小心。”
堂外树林间有不绝的鸟鸣声,方绝鹤顺着李晏婴手势看去,看见了那口棺。他负手踱步,绕着棺走了三周,左右看了看,接过李晏婴的提灯,蹲下身照了照棺口。
棺口积尘不及棺盖,此处土也有些平实,似被人力强压过一般。棺盖土灰分布均匀,也无邪祟气息,看得出是曾从棺里被打开过的。
方绝鹤站起身道:“棺身并无异常,若公子允准,弗争便开棺查看一番。”
李晏婴是目睹了那嘴啖肉饮血的模样的,听闻此语不由腿脚一软,下意识向后撤了一小步。他脸色发白,却还是壮了胆子凑到方绝鹤身边:“道长……道长随意即可。”
方绝鹤两手轻轻搭在棺盖上,垂眸一动不动。恍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便蹲身一下下地敲着棺侧,就这样听了会儿声音,两手一发力,将那棺盖生生推开了一条缝。
棺内散发出一阵恶臭,而后从中扑腾飞出几只蛾虫。李晏婴惊慌地瑟缩了一下身子,这边饶是见惯了的方绝鹤都不禁皱了皱眉,他又发力将棺盖推开了大半。
棺中不知从何处积了些水,混着棺中的血迹,已经腥臭不堪。而本该安详地躺在棺中的李大人,真真连根头发都不剩。
方绝鹤环视了四周,掐住鼻子,问道:“棺可曾动过地方,这水从何而来?”
李晏婴也有些错愕,他凑头看了许久,又抬头看了看房梁,连连摇头道:“那日过后便无人敢碰这棺,也不知这水从何而来,房上不曾漏水,莫不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方绝鹤驳回:“即是不符常理之事,必有法度之外者作乱。”言下之意便是确定有妖祟参与了。
李晏婴不知是提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气,他扶了扶头,接连叹了大气,时不时看看方绝鹤,两唇上下碰了碰,到底没发出声音来。
棺中散发出的恶臭愈发浓郁,方绝鹤正要将棺盖再扣上,只见那股腥水莫名翻腾起来,大有成形涌出之态。
“退后!”方绝鹤喝出声,眼疾手快,将棺盖使力拉过,却不及那水翻涌之迅猛,仍被浇到了些。
腥水打在他手背上,滋滋地冒了烟。方绝鹤未有痛呼出声,他眼神一黯,看到指尖上一条血线暴涨,沿着指心直上他心房。血线滚烫,如雷似电,一眨眼的功夫淌到了腕上。
方绝鹤暗道一声糟,不料那血线与腕上玉镯对撞,撞处一凉。那道滚烫的血线竟未能越过玉镯,且在玉镯处苦苦挣扎,极为痛苦。而后它退回了指尖,暴出一道伤口,从中挤出落到了地上。
方绝鹤挥手,将李晏婴护在臂后,两脚一前一后站立。自他指尖滚出的异物落地后,蹦跶了几下,逐渐抽开了身形,约有一指长度。
“鱼?”方绝鹤略有吃惊。眼看那鱼滚了两圈,竟猛地爆开成一股血水。方绝鹤指尖随着抽搐了一下,那道伤口莫名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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