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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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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字归来,他俩启程,据倪越说,他知道走水路会有条近路,一般从这里走官道要三个月,而走他说的那条路只要用三十多日,钰澈和他约定好将她送到战场边界后即刻离开。

他俩白天划船入夜靠岸,奇伟风景看了不计其数,钰澈很久未出门,一路十分快活自在。

这天入夜,他俩照例生火烤着白天路过地方的居民那换来的东西,倪越的话依然很少,他常盯着往北的方向发怔,眼中似有千般恨意,又似有百般眷念。

钰澈想来他如今这样已算坚强,如果自己如此境地要么一蹶不振,要不报仇泄愤。但他反而十分镇定,似在等待着什么。

觉得他闷得够久了,钰澈凑到他旁边开始絮叨:“我有个好朋友燕衡,我喜欢听他说外面的事,有一回他跟我说的南洋什么地方?我忘记名字了,离我们这很远,他说那里的天空的颜色就像千里江山图里画出来的一样蓝,夜里的星子亮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不止有澄碧的蓝天、还有漫山开放的杜鹃和神秘幽静的藏传佛教寺院,雪山熠熠生辉……”

“渤尼国?整日装神弄鬼的那个地方?”他漠然道。

“那是人家的习俗,不是装神弄鬼啦。如果可以,我要定居在那里。”钰澈开心道。

他拿起树枝折了扔进火堆里,火一下噼里啪啦烧得很旺。

倪越打破她的幻想道:“可惜渤尼国四周瘴气极重,许多人到后过不了多久气都喘不过来,尤其像小公子你这种体质带病之人,轻则发热四肢无力,重则闭气而死。”

钰澈十分惋惜:“我还想去玩玩呢!燕衡说那里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许愿很灵。”

他摇头:“都是些子虚乌有的说法。有什么心愿还不如靠自己来得靠谱,也就风景还能看吧。”他不再与她幼稚如做梦的话题上继续,起身整理东西,问她睡地还是睡船,钰澈撇撇嘴,钻进船里睡觉。

钰澈打个哈欠问外面的他道:“明后天就要到了!我有点害怕得睡不着,你说我爹看到我了会不会揍我?”

他依旧淡淡的语气从岸边传来:“那也是你活该。”

“哼!”钰澈觉得自讨没趣。不再理他,翻了个身睡觉。

晚风习习,船如摇窝般在水上荡来荡去,钰澈很快睡熟了过去。迷糊中听到“咔嗒”断裂的声音,整个船体摇晃起来,等钰澈清醒,扒开帐子朝外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固定船与岸上的绳子不知怎么断了,江上的风和浪格外大船离岸边已经很远,随着浪的方向,前面就是个大峡谷,还有个大瀑布,船要是卷进去了人也没了,黑灯瞎火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钰澈用力摇动船桨,让船不随浪漂得那么快,她听见了倪越的声音,可离得很远,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回头看时,见他脱去外衣,跳进水里。

“阿越!别跳!”钰澈大声喊他,乌云挡住了月光,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四周寂静一片,只听见涛涛的流水声和自己的喘气声,如此大浪即使水性再好,不被淹死也会体力透支而死,她只能拼命的往他的方向划,盘算着自己若在这里淹死了但还拉这个垫背的,这就很亏。她双手因划桨用力过猛早就没了知觉,控制不住船的方向,感到它随在江浪而漂,努力让自己镇定。

船像碰到什么暗礁,剧烈摇晃起来,钰澈知道离峡谷很近了,放下桨,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紧贴着船底,船底是最坚固的,这样也许有活下去的可能,就这样“哐啷!”她随着船从峡谷漂流而下,冰冷刺骨的激流冲刷而来,荡得晕晕乎乎,感到凌空而落又顺势砸下,溅起巨大的浪。

船的上半截早散得七零八落,钰澈额头还被散落的碎片砸破,用手摸了摸湿湿黏黏的,不敢再去动,感到水流更加急了,前方是个瀑布,会更高水更急,要是砸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钰澈死死扒住边上的一块大石,过不了多久就会体力不支,顺浪飘走,她想弃船爬到石头上去,可它常年受水冲击,变得又湿又滑,一遍又一遍的努力勾着上去,可一次又一次的滑下来……力气用尽,钰澈嚎了一声:‘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看来今天要交待在这了。钰澈不再折腾,闭眼趴在木板上。

只听见“咣!”的一声,似乎是铁勾钉入木板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雄厚有力的男声传来:“抓紧!”钰澈赶紧爬回散架的船的最大的残片上,估计铁勾是钉在那里的,感到一股力在将残片往岸上拉,终于被救了。

她精疲力尽,救她的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健壮少年,看他的打扮像是当地的居民,钰澈向他道谢,着急告诉他还有个伙伴也落水,请他帮忙,他望望钰澈,指指自己的额头,她这才意识到额头上跟砸了个窟窿在往外冒着血,她蹲下随后失去了知觉。

感到很冷,全身轻飘飘的,知道自己在梦里,但醒不过来,努力向暖和的地方靠过去,可一动都动不了,蜷缩着费力挣扎,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扯开嗓子嚎,却只能发出一点呜咽,一匙甜水塞进嘴里,她使劲吮,慢慢恢复了些力气,努力睁开了眼睛,见是阿越,面无表情坐在一边喂她喝着什么,钰澈见他没事,十分激动,想说话,却只能哼唧两声,他拍拍她的头道:“没事了。”钰澈这才心安,这时另一个人走了过来,蹲下凑近查看她的伤,钰澈认出他就是救她上岸的那个人,向他眨眨眼睛表示感谢。

他笑着摇头,声音洪亮如柱,如有容纳天地的豪气:“你朋友比你会水多了,见你不在水里早游上岸来找你,要不是我不放心回头看了眼,你只怕等不到我们来就已经失血过多而死。”

钰澈一想说话喉咙撕裂般的痛,楞了楞,救她的青年立马道:“在江水里待太久了,受惊着寒,伤了嗓子,这几天少说话,过几天会好。”钰澈扭头沮丧的闭上眼再次昏昏沉沉睡着了。

晨光曦微,钰澈迷糊坐起,火烧得还很旺,很暖和,身上衣服也不那么湿的了,而他俩,他乡遇故知一般,在一旁相谈甚欢,她自觉地蹭了过去。

“阿越兄弟对朝廷最近公告中所说的“还政于民”有何看法?”

“一种新的愚民方式罢了。同天下之利,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则失天下。元朝并无包容之心,不能容纳百川,便成不了江海,然而地大物博百川汇聚无容纳之地时,便是害人的漫天洪浪与海啸。”

倪越接着道:“实际上治国重要的是君主该如何做才能使之平衡。”

“君主该如何我一介庶民也不敢随意评价。只知君王若仁、德、义、道聚齐,天下便归一了。可如今元皇帝偏偏是为反其道而行之。”

钰澈听得半懂不懂,这简直和在家先生出考题差不多,她对治国理政没太多兴趣。一见面聊这个,家院子旁几个辞了官的爷爷才会聊的话题,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情况啊!

钰澈无聊的戳戳自己的的喉咙,眉毛拧成了一团,可疼。

“姜小兄不认同吗?”

“没啊。”

钰澈扯着公鸭嗓轻慢的说。那人轻笑两声:“不着急,慢慢说,我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无事时就听一些时事,许多疑惑之处不得解答,今日难得,两位看来都读过不少书,很希望能讨论一番,这里没别人,大可畅所欲言。”

钰澈嘿嘿一笑:“你太看的起我,我圣贤之书读得并不好。”

老爹告诉钰澈那些都是元朝皇帝用来控制人心的工具,可以认真学一学防止被人套路,带着这样的心态读下来,导致她从小信仰全无。

“那姜小兄弟好读些什么?”钰澈随意说了几本先生教的。

“这些都是生僻的兵书,你喜欢读这些?”

“不大喜欢,生涩难懂,但读通了会发现比圣贤书有意思得多。”

他笑对倪越道:“你的这个小朋友真有趣!”倪越拉她往火堆凑近些:“他年纪小无心入仕,自然率性些,读自己喜欢的。”

他摇头轻叹:“姜小兄所学对如今形势来说也十分重要,你适才说的是治国,姜小兄读的是平天下,两者缺一不可,可朝廷丝毫不愿去懂这些,只知一味的打压禁锢天下外族。”

倪越有些感叹接着他的话道:“是啊,正六品以上官员不准汉人从事,朝堂上如今都是黄金家族自以为是的腐儒和居功自傲的武夫,这样下去确实难以再支撑,其实苦的还是天下万民。”

钰澈哑然:元朝将人分上中下三等,一个蒙人杀了汉人赔偿的损失仅仅是一头牛,武官将领的蒙族世家子弟可直接继承家族爵位,而自己身为汉人的子弟,却要在练武场与死士以命相搏。这大概也是倪文俊再次起义的原因,但她依旧忠心于元朝,那是父亲和兄长所效力的地方,她当然义不容辞。

倪越对着火堆拽着钰澈换个面:“这里差不多了,换个边。”

钰澈烦道:“你当烤鱼啊?”

“没有,我烤猪。”

“……”

他们谈古论今,名山大川,诗经兵法,工艺制造,尽兴畅谈了大半天,钰澈觉得眼前这个人,身在深山老林,心在万里腾云,获取知识是他的习惯,不为其他,能容百川之人,全身上下透出的坦荡与亲和力连钰澈这个半瞎子都感觉得到:此人日后必大有作为。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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