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歌(1/2)
姜府上下这几日动静不小,先是姜老爷战场告急,接着小少爷也偷偷离家奔向战场,姜宅主母这几日甚是挂心,姜家的几个本家叔伯也来府邸商议,姜家世代以经商谋生意起家,虽富庶,但人脉皆为江湖中人,与朝廷官场并无过多来往,家中一时间拿不出更好的法子解这燃眉之急。大伙正犯愁,这时家中管事来通报:傅友德公子到。
傅友德此前与钰澈在练武场比武选拔上同样受伤颇重,好在最后不负众望胜出,可作为候补官员有机会入朝为官。这回师父管鄂出征他在家养伤,并未同去。战事吃紧的消息这几日他听了不少,姜钰澈的突然离开让他越发不安。
他进屋行了个礼,直奔主题:“各位叔伯,苏军在边境形势危机,求救书信已发来多次,元帝已同意在边境最近的几座城池调遣兵力救援,可如今无将士领命,友德才刚纳入候补还未述职,无权调遣军队,我师父的军队令牌不知在何处,请姜夫人将姜将军的令牌借给友德,友德即刻前去边境支援。”
毕竟是自己未来女婿,钰澈的三叔关切他道:“不可!你的伤尚未痊愈,没有官职不得领兵,若是败了,朝廷怪罪下来,你得担重责。”
“叔叔关心友德心中知晓,钰澈同样是带病之躯,境遇比我差了百倍千倍,仍突破层层阻挠义无反顾的去了战场,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一个拿着俸禄的军人?江山动乱,这也是该报效国家的时候。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去南洋。”
玉泞走过去蹲在钰澈嫡母身边,期待着看向她,姜家主母无奈却也无更好的办法,她道:“令牌在此,你且去吧,把他爷俩带回来,公子同样一切小心,拜托你了。”
友德接过令牌,看了眼一旁亭亭玉立的未婚妻姜玉浈一眼,他眼中适才刚毅决绝的坚冰融化出一丝温热。玉浈也坚定的向他轻点了点头,除了出于对亲人的关心,她还有心中埋藏少女心思的疑问,需要钰澈与她解答。
时间紧急,救人要紧。友德先集结了小部分兵马分成数支小队潜入边境泌宓山营救钰澈一行残军,与钰澈汇合。钰澈此时旧伤添新伤,条件艰苦又染寒气,友德找到她时见她用被子裹住全身打寒战,见是友德,她笑眯眯的招呼道:“堂妹夫你来了?”
友德对钰澈仍刺刺地道:“行了,我和玉浈离成婚还早,别瞎喊。你的伤如何了?”提起婚事,钰澈见他仍是少年郎微有的欣喜,钰澈对他的疑心消散了些:友德对自己师父的行径一无所知?
钰澈见他额上仍有练武场选拔留下的旧伤痕:“我没事,友德兄伤还未全好,怎么就来了?哎!屡次与你说过,不就是个候补官职么?没必要那么拼的。”
友德习惯性的没好气道: “你不也来了?比武时好像打得最拼命的是你吧?”
“当时我们两个人一组要对付十来个囚犯,当然不能懈怠。还不是为了让你通过,省得你若是落选将来埋怨到我头上。”两人不觉开始斗嘴。
“我也是想通过考核让我师父一展笑颜,可惜他好像并不有所谓。我这不是过来帮你了?省得欠你个人情。”
钰澈清清嗓子:“那个……你师父……”
傅友德奇怪问道:“我师父怎么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家书也未见过一封,师娘很是担忧。”钰澈见他并不像说谎,钰澈听父亲讲过管鄂来苏军队多年,仍孑然一身,据姜父的说法管鄂是在他的说媒下才娶妻。平日里管鄂并不顾家,外出打仗家书都难有一封,原以为他是为军中废寝忘食疏忽了家庭,现在想来他的妻儿、亲戚都是管鄂为自己身份掩人耳目的幌子,他早已潜伏元军多年,一切都是他随时放弃的棋子。钰澈细细想来不寒而栗。
想起已经醒来的父亲嘱托她不要声张管鄂之事,于是钰澈道:“放心好了,他没事,我回头再跟你细说,我们现在首要的就是收拾眼前的这群南洋诸国的反贼。”
友德摆摆手:“时间紧,我只调拨了不到五千的兵力,能摆脱他们就不错了。你父亲姜将军怎么样了?”
“老爹之前受伤昏迷现在醒了,但需要静养,已经将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接下来我有个办法制住他们军队,需要友德兄帮助。”
他微笑道: “你的鬼主意多,这次看你如何反败为胜。”
钰澈按之前的分配,令一批人去砍树,一批人去跟敌军捉迷藏拖延时间,剩下的迅速赶到之前她差点落下悬崖的地方,那里低处是大河峡谷,高处悬崖绝壁,地势险要,钰澈让他们用藤条等东西编起随时可拆的战桥让各山相连,越多越好。
新的计划令她狂热起来,对喜欢之人的保护欲在心底燃烧。两个时辰后,所有人各就各位。钰澈将自己的想法大致与楚丘桓几位领头的长辈说了,吸取之前的经验教训,既然把控不住所有人,干脆扬长避短,接下来战场上分队交给他们来处理,任他们在自己的大体想法上自由发挥。
黑夜刚刚过去,淡金色的光芒洒向山水之间,让原本被黑暗笼罩的景物重现世人的眼中,如舞台拉开了幕布。水汽泛起的层层薄雾,令晚春郁郁葱葱的山间朦朦胧胧,繁花似锦,雾里看花。钰澈坐在山顶高处,她的眼睛不好,于是屏气闭眼细听一切动静,听到了喊杀声,兵刃相接声,桥断声,哀嚎声,落水声,应该还有一个声音,太远了听不见,该是如钢针粗细的毒刺插进肉里的声音……
过了许久,楚丘桓上来问道:“小公子您让我们的人编织无数个解开一个结就会断的桥,令祈祯军队他们在这些桥上饶来绕去,诱惑敌人上桥,他们会上去,因为他们认为底下就是大河,即使桥断落水多半不会丢了性命,可小公子在底下做了什么?掉下去的人再也没有上来?”
钰澈道:“当然是阿越与我们介绍的那批好东西。”
楚丘桓恍然:“阿越?小公子,那是反贼陈友谅!这人阴毒狠辣歪主意多,怪不得,这树可真厉害!”姜钰澈看了楚丘桓一眼,没再说话。
邻近正午,楚丘桓来禀告一切顺利,落水的人想抱住漂浮的树干游上岸,皆被刺伤,上岸几步便毒发,苏军小部分人守在那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把他们的军队杀得屁滚尿流,只是他们如果再来援军怕是抵抗不了,山上还有许多未落水的,不过摆脱他们不难。
钰澈道:“我们的实力有限应付不了他们的援军,抓紧时间。”
“可是,小公子,这一会如何通知到所有人呢?”
“狼烟与战鼓最快,你先去,水冲火烧土埋总之把还在山上的敌军士兵都逼下去,越快越好。”
楚丘桓走后,敌国王宫方向冒起徐徐狼烟,钰澈掏出长笛,在崖边对着王宫的方向吹了起来,这几日都没听到陈友谅的消息,他去攻打皇城,现在看来已经成功,不知他现在在哪,他此时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在战场驰骋,对付同一个敌人。铜笛似专为此等情况特制,穿透力极强,加上山谷有回音,山间几乎每个角落都可以听见。“
钰澈对着满目疮痍的山间吹了首《邶风》之后启程下山,欲对他表达心意,虽知他不可能听到: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何处可歇何处停?一路追寻,离去的战马已自由驰骋森林。战友一同生死不分离,立誓同生共死。只怕你我此分离,没有缘分相会和,无法守信约。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吹完这一句,望着这一片焦土,钰澈长叹口气:我该回家了,愿你一切安好,不再见。
傅友德以姜将军名义带领一万大军与钰澈接应,直捣南洋诸国腹地,占领半数国家领地,昔日能与元朝对立的南洋大势已去,再无翻身之日。边界百姓不用再被两国讨伐困扰,都觉喜从天降。姜钰澈与傅友德立下大功,尤其是姜小公子带领苏军以少胜多的故事,史书上并未记载,但当地百姓惯爱往里添些盐醋,但大体未变,多年后仍在民间广为流传。
陈友谅坐于渤泥国王座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案前的一支棠梨,嘴角含笑:原本只是想让她添把火,造成渤泥国内忧外患的形势,逼迫渤泥国王交出他们独有的的炼制犱蒿草药的秘方,以解决起义军中士兵爆发的疟疾,不想她一个小火苗竟吹出了千里飓风。皇城还未等他攻陷,渤泥国王听到宓浦山失守的消息就已弃城而逃。她果然次次带给自己出乎意料与惊喜。
张定边进来与他行礼道:“皇城和几个主要城池在我们死守下元军已停止进攻,渤泥国王不知所踪。”
“秘方给我就好,渤泥国王邻国树敌颇多,无处可去,随他吧。”
“您要做渤泥国王么?”
他锐利的眼如剑刃出鞘一般闪了闪: “不可以?”
张定边道:“那这样您就与原来的渤泥国王没任何区别,渤泥国子民不再需要杀伐决断的君王了。”
陈友谅无所谓一笑:“你太小看我,我放弃原有的一切揭竿而起是想实现我的抱负,难道就是为了争小小的渤泥国当个王?渤泥国战火多年,确实需要修身养息一段日子,只是地处偏远,也许将来某一日厌倦征伐,来此隐居也不错。”
“我与渤泥国数万子民的想法是相同的,只求有生之年能再现老渤泥国王时期的光景,仁慈的君主,到哪都受人爱戴,路更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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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澈这几日罚跪在姜家祠堂里,姜老爷对她不听话跟去战场,后在战场胡乱指挥、点将的行为十分生气,罚她举着荆条跪在先祖面前思索自己的错误,钰澈噘着嘴嗷嗷地叫不服,当然没有人理她,此时听人脚步声立马把偷懒放下的荆条重新举起来,玉泞被她这副滑稽模样逗乐:“是我。”
钰澈回头往姐姐怀里靠: “姐!爹什么时候肯放了我啊!我现在全身处处疼得厉害。大夫都说了需要静养休息!”
玉泞佯嗔道:“行啦,你看吃穿哪一样少你的,虽说是罚你,却看守你的人都没有,与休息有何分别了?”
“可好几日未曾出门了,钰澈要变成一只木鸡了。”说着做了个呆若木鸡的模样。
玉泞笑道:“哈,看着是有点像。我这不来陪你解闷的。这会出去可有遇到什么新鲜事?认识新朋友了么?”
钰澈平日里与表姐无话不谈,将去的路上到凯旋的过程大致讲了。相比战争,两姐妹谈话更倾向小儿女心思,听到钰澈讲起倪越,玉泞惊讶道:“他真是陈友谅?还一直在咱们家后山?那他是否和传言里说的相貌非凡、身形飒沓如流星,武艺高强十步杀一人?”
钰澈托腮眯着眼努力回忆道:“我没见他杀人,不过个子是挺高,长得也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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