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杀（1/2）

这会儿，男人仰面躺在了木五的床上，她也总算看清楚了这人的眉眼。

马六说的不错，这是个好看的男人。尽管阖着眼，但仍然难掩深邃的轮廓，那瓷白的肌肤，怕是连姑娘都要嫉妒几分。

木五刚伸出手，袖子里的一团便滚了出来，四只爪子牢牢巴住她的右手，阻止了木五进一步的动作。

原来是只雪貂，身长七寸，雪白的绒毛在灯下泛着光，一双如墨玉般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这东西是木五三年前在青牛山脚下捡来的，当时这小家伙满身血污，几乎要奄奄一息。

“春花，你又皮痒了？”木五眯着眼睛开口，伸手提着春花的后脖子，把它从手上巴拉了下来。春花“吱吱——”的扭动着身体，表示抗议。

木五却随手将它扔在床角，然后伸手探向了男人的额头。果然，触手滚烫。

床上的人似乎感知到了这碰触，微微皱眉，这沁凉的触感让他不禁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嗯~”的一声呢喃，端的是莺啼婉转，直直敲在木五心上。

木五只觉轰得一声，老脸一红，猛地缩回手。这哪里是染了风寒，分明是被下了药！这该死的马六……简直是在胡闹……

若是换做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会儿估计早已经失了方寸，可木五哪里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

活了一大把岁数，从江湖到战场，从朝堂到后宫，什么阵仗没见过，不过是个区区一个春.药罢了。

木五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认命的味道。她转身走到桌前，伸手取过香奁，乌木的奁盒不过半尺见方，表面已被磨得光滑。木五揭开盖子，这香奁内里竟设计的极为精巧，上下两层共一十二格，四大八小。里面零零星星放着一些沉香、牙硝、龙脑之物，还有些形状各异的香块。

除了喝酒、看戏、嗑瓜子，木五还有一个本事，便是调香。几年前，她在这山头遇上了一个落魄的调香师，名叫古三七。木五给了他些银两，作为礼尚往来，古三七给她留了几个香方。起初，木五是觉得新鲜，百来岁的人终于又找到一样感兴趣的，委实不容易。到后来，木五就发现，调香一道，当真是博大精深，便一头栽了进去。往后几年，古三七每年都会上青牛山，有时候给她带着关于调香的书籍，有时候只留几个香方，点拨几句。一来二去，木五调香的本事日益精进，古三七也臭不要脸的当起了师傅。

木五自香奁中取出几样香料，就着烛火，细细研磨。其实，调香也讲究个时辰地界，只眼下——木五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男人，面色潮红，喘着粗气，连肩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了粉色，似乎有要转醒的意思。

她一边将研细的香料和在一起，一边对着床上的男人叹了口气，那说话的口气，端足了长辈的架势，“你说你小小年纪，半夜三更的跑到这山头来做什么，是当真不知道江湖险恶？！还好，你碰上了我。今日，但凡换了第二个人，只怕不是失了身子，就是丢了性命。”

说话的功夫，木五用一个铜制的长柄小勺舀了半勺和好的香粉，细细洒在烛芯四周的蜡油里。

片刻，一股淡淡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散开，馨香的气息里带着一点甘冽。床上的男人呼吸渐渐平稳，眉头竟也开始舒展。

这屋子，木五自然是待不下去了，她索性推开门往院子外面走去，春花也十分识相的跟了上来，蹲坐在她的肩头。

今天是三月十六，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一路望着月亮，木五出了山寨。这青牛山她已经住了百来年，闭着眼睛都知道该往哪走。待走到山脚下的一片林子间时，已经是二更天了，她第二百三一个生辰就这样过完了。

木五寻了一颗树，轻轻一跃，倚着树干，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施施然睡去了。

——

过午的日头尚不毒辣，偶有轻风穿过林间，带起一阵沙沙声。在曲镇通往邶城的山道上，正埋伏着一群身着白衣的蒙面人，领头的男人手臂上缠着黑纱，正伏地听声。

远处，辘辘的车轮声渐行渐近。

忽得，林间群鸟惊起，随着一声贯透林空的马鸣，车夫应声落地，面部狰狞，已被一剑封喉。

暖融融的日光透过浓密枝叶落下斑驳的影子，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在林间溢开。疏漏的阳光洒在清秀白皙的脸上，木五皱了皱鼻子，懒洋洋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一边打着哈气，伸了个懒腰，坐在树上悠哉悠哉的晃着双腿。

春花白绒绒的小圆脑袋从袖口里钻了出来，却又被她粗鲁的按了回去。半眯着眼睛，木五看向不远处的山道上——

无声之间，光影缭乱，待几道白影站定，马车已被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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