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搏命(1/2)
梅里莎的脚再次踏上了金陵女子学院的土地,这时的她穿着从瑾风夫人家的柜子里翻出来的旧衣服,这件衣服曾经属于管家秦安女士,是一件相当老气的、灰扑扑的大袄裙。梅里莎穿上了这件大袄裙,还用一个黑纱网把头发盘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古板而臃肿,像是个老派的管家或者家庭教师。还有她的脸,马蹄莲花粉时隔多年后重新被梅里莎扑在了脸上,她的脸顿时红肿起来,还长满了疙疙瘩瘩的疹子,看上去可怕极了。
梅里莎背着一大包干粮和干果,牵着小破的手走回了他们居住的金陵女子学院宿舍里。
“我的老天,梅里莎你的脸怎么了?”顾念的妈妈惊叫起来。
“没事,”梅里莎微笑着说,“药物过敏罢了,今天帮着救人的时候,没注意手上沾了药粉,我对那种药过敏。”
“这可怎么办才好?”顾念的妈妈忧心忡忡的说,“要不要去找华群小姐看病呢?”
“没关系,我已经找医生看过了,医生说不要紧,慢慢会好的。”梅里莎组织了顾念妈妈向外跑的举动。
“可不能留疤啊。”顾念妈妈说。
“不会的。”梅里莎说,她向房间里看了看,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其他人都不在了,于是她问,“顾念和康子呢?”
“帮着盖房子去了,”顾念妈妈说,“天越来越冷了,华群小姐允许大家在校园里搭建窝棚,很多人都忙活着盖房子去了。”
“还可以盖房子?”梅里莎惊奇的说。
“瞎,不过就是捡些砖头垒个圈,顶上蓬一把茅草,不进风就行,凑合能住人。”顾念妈妈说着把梅里莎放在门口的大袋子提进来,“我的天,装了什么,这么沉。”。
“一些干粮,以后我们宿舍里都吃我带回来的东西,不要吃学校的粮食了。”梅里莎说。
在旁边哄孩子的两个年轻妈妈听见了,惊讶的看向了梅里莎:“我们也有?”
“是的,大家都在一处住着,我能弄来吃的,就分给大家。”梅里莎说。
“梅小姐,”王玉娘小心翼翼的问:“您有多少粮食呢?够不够分给学校?”
“里莎哪有那么多粮食,”顾念妈妈不满的说,“我们也不是见死不救,可是里莎就那么点钱,还被一群遭瘟的害人精骗走了大半,买不了多少粮食了,能救济你们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好意思。”王玉娘说,眼睛依然看着梅里莎。
“我最近在外面就是在找粮食,可是也没多少,都被瀛岛人拉走了,若是能找到多的,一定都给华群小姐留着。”梅里莎说着,把袋子里的干粮拿出来,那是已经晾凉的杂粮饼子,还有很多混合在一起的干果,梅里莎将这些按人头分给了众人。
“谢谢。”王玉娘感激的抱着干粮说。
“谢谢。”另一个女人同样感激涕零的说。
“不用那么客气,这年头,可不是要靠大家伙儿相互帮助嘛。”梅里莎说,牵着小破坐在了他们的铺盖上。
顾念妈妈将留给他们的粮食整理好,放进了顾念的衣柜里,回来坐在梅里莎隔壁的铺盖上缝补衣服。
“里莎,你今天在外面有没有看到军队?”顾念妈妈把一根针在头上擦了擦问。
“没有,但是洋菩萨们很多,安全区很安全。”梅里莎说。
“洋菩萨们人很好,但是总待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是个办法呀,我听逃回来的人说,江边上的死人都把河水堵得断流了,那得死多少人啊,”顾念妈妈忧心忡忡的说,“军队再不来,洋菩萨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到时候不是饿死就是被鬼子杀死,有啥区别?”
“不会的。”梅里莎安慰她。
顾念妈妈缝了几针,皱着眉头思索良久,说:“还是饿死好,不受糟践,有个全尸,将来好轮回。”
梅里莎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大家各忙各的,一会儿,那个年轻的妈妈,好像是姓刘的女人,红着脸面对梅里莎,说:“我要去打热水,顺便帮你打吧。”
“那谢谢了,”梅里莎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水壶,说,“麻烦你了,孩子我帮你看着。”
“孩子睡了,很乖,不用看着。”女人的脸更红了,提起桌上的水壶,出去了。
顾念妈妈看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说:“她这是白拿了粮食不安呐。”
梅里莎笑了笑。
没多久,顾念和康子说说笑笑回来了,一进门看到梅里莎免不了又是一阵大惊小怪,梅里莎又解释了一遍脸上的癍痕,顾念听到瘢痕会消失才松了口气。
梅里莎犹豫了一下,说:“我这瘢痕来的恰是时候,鬼子在外面到处抓女人,我的脸变成这样,想必是不会被盯上了,你们要不要试试这种办法?”
顾念听了犹豫了一下问:“你用的是什么药?每个人的效果都一样吗?”
“未必,”梅里莎说,“听医生说,像我这样对那种药有反应的很少,但是你们可以试试自己对什么过敏,只要在脸上弄些痕迹,看上去很丑就没事了。”
“瞎,哪里需要那么操心的办法,抹些锅底灰就行了。”顾念妈妈说,“在我老家,土匪很多,乡下人嫁女儿都是把女儿往丑里打扮,不怕被土匪盯上。”
“都是抹锅底灰吗?”顾念问。
“锅底灰是最常见的,还有用泥巴和鸡粪混合起来冒充疤瘌的,办法很多。”顾念妈妈说,“我们在洋菩萨的地盘上,鬼子不敢进来,抹不抹就随意吧。”
“我们不出学校大门,不用抹的,梅里莎要出去工作,她很需要。”顾念说,随后转头对梅里莎说,“日后脸上好了,抹点锅底灰就行了,可别再去弄药粉了。”
“我明白。”梅里莎微笑着说,心里却打定主意继续用花粉,梅里莎本就对长相不怎么上心,加上有伊甸园,一点小瘢痕更不放在心上了,锅底灰能防备得了人,未必防备得了畜生,还是小心为好。
等刘月珠提来开水,众人就着热水吃了干粮,再把凌乱的室内收拾干净就该就寝了。梅里莎铺好了铺盖,将小破按在地铺里睡觉,自己则窸窸窣窣的爬起来穿上了鞋子。
“里莎?”顾念在地铺上小声喊道,“你要上厕所吗?”
“恩,”梅里莎提起鞋子,问,“要一起去吗?”
“等我一下,我好像喝太多水了。”顾念也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鞋子。
“灯笼在门后挂着。”刘月珠小声说。
“我看见了,谢谢。”梅里莎张望了一下,从门后拿起灯笼,并点燃了它。
“不用灯笼吧,”顾念说,“外面有月亮,不黑的,蜡烛只剩一根半了,还是节省点吧。”
“没什么,我今天拿回来一点蜂蜡,足够我们用了,楼道有点黑,最好还是点上蜡烛。”梅里莎说。
这栋宿舍楼里其实是有厕所的,但是因为宿舍楼内收留了太多的难民,导致如厕人数过多,很多人从村落中逃来,都不会使用干净的水厕,所以现在宿舍楼内的厕所卫生状况实在很糟糕,两个女孩情愿去楼下的公厕,那里虽然使用的人更多,但因为管理到位,每天都会掏干净,比宿舍楼的厕所更卫生一些。
楼下的公厕外面等待上厕所的人排了长队,顾念裹紧身上的衣服,将双手放在嘴边哈气:“梅里莎,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组织人手清理我们楼的厕所,但是没多少水了你知道吗?现在的水只够饮用了,实在分不出珍贵的水来清洗厕所了。”
“连水都不够了?”梅里莎有些惊讶。
“从外面拉进来的水管都不能用了,幸好学校还有几口水井,但是人太多了,我们每天能打上来的水就那么多,只够喝的。”顾念说,“所以我们用土来清理厕所,但这样却让厕所更容易堵住。”
“真辛苦。”梅里莎咋舌。
“还有更糟糕的,楼里有很多孩子,那些大人根本不管孩子在哪里大小便,你知道我一个晚上后发现楼梯拐角被粪便淹了的感觉吗?”顾念苦笑着说,“教导村民如何文明的上厕所实在是个艰巨的工程。”
“顾念你也不容易。”梅里莎说。
“不,和你在外面跑的事情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没有危险的工作实在算不得什么。”顾念说,“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尽可能地让环境变得好一点,梅里莎回来的时候才能好好休息。”
梅里莎心里淌过了热流。
“一直被梅里莎照顾,我也要学着自己生活了。”顾念说。“爸爸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妈妈完全没办法干重活,弟弟还小,我要变成家里的脊梁,像梅里莎一样,我要学着照顾别人了。”
“顾念,你真好。”梅里莎拥抱了顾念,这让顾念眯起了眼睛,嘴角都是笑容。
顾念将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越来越冷了。”
“已经十二月了,难免的,只希望不要下雪吧。”梅里莎说。
“十二月啊,”顾念愣愣看着梅里莎,说,“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吧?”
梅里莎一愣,面色缓和,微微带上了一丝笑容:“是啊,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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