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了无痕迹(1/1)
官府开始调查此事,但是沿着运河一路查下去才发现,居然有一百多处接收点,货物运到那里之后,改走陆路,然后就消失在历史的时空当中了。身在扬州的最后的接盘者在悔恨之余,也想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搞搞清楚,于是聚在一起探讨这件事。他们忽然发现,收购元胡持续进行了一年,而且在一年中反复有人发现某处有大批货物,这些货物不是即将运往海外,就是被搁置在某个偏远小镇的仓库里,人们发现这些货物都非常偶然,发现人都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有货即是有钱,只要拿到货,运到扬州就可以挣大钱。为什么这么多元胡总是被人发现呢?这些元胡是什么人储备的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元胡呢?问题一经提出,才发现全是可疑之处。
正常年景,元胡的产量也就是那么多,每年基本都消耗没了,第二年人们采集的量也不会有多大变化。但是这一年中,感觉元胡多了很多。这是一个非常不正常的现象,但是人们当时只顾着看价格了,完全忽略了元胡总量的问题了。人们一旦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再明显的漏洞也会被忽略掉。这个北方的客商太过于高明了,他肯定是预先收购了几年的元胡,囤积在各个地方,等着人们去发现,然后用高价买走。然后客商在扬州等着,再用更高的价收购,然后再把元胡运到各地等着被发现,在被更高的价买走,再运到扬州。游戏总有停止的一天,在最后一次将元胡集中在贪婪的人的手里时,许给其一个更高的价位,在他们等待的时候,客商悄然离去。从前花出去的所有资金都会翻几百倍地回流,只需将这些赚来的金银财宝妥善安置就行了。
北方客商在扬州大把花钱,大肆收购元胡,将江南多少年的元胡全部集中到了扬州。每天花天酒地,回到客栈还有众多贪婪的奶妈们自己送上娇嫩的身体,这种骄奢也非常人能享受得到的,这一年可谓是其人生最为华美的篇章。这一把挣得钱,可以让家族几辈子都用不完,可以为家族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很多人不能忍受巨额财产的损失,被迫以死求得解脱。当事人死了,家族的负担一点没减少,反而被逼得更紧。许多家族的命运也被改写了,有的迅速转为赤贫,有的举家逃跑,总之哀鸿遍野。奶妈们的命运就更加悲惨了,她们被卖进妓院抵债,被押到债主家抵债,尝尽人间疾苦仍不能自我解脱。
官府并不是完全不作为,当时之所以将上诉者全都挡回去,也是怕他们催着破案或者提出什么额外条件,若是满足不了,毕竟是不好看。晚清的官场上,捐官者有之,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读着圣贤实打实通过科考求取功名的,因而也大都以天下为己任,对于民间疾苦是从心眼里想帮着解决的。
但是古代官场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不能跨界。也不是不能跨界,而是需要跨界的时候,就需要有更高官阶的人作为指导才行。假如扬州知府要去温州办事是不行的,这就需要有掌管江浙两省的总督同意才行。但是扬州知府在自己地面上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愿意报告给两省总督,因为毕竟在自己辖区内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是这件事如果只在自己辖区内严查,又注定查不出事件的前因后果,因而他只能悄悄查。这一悄悄查又会牵涉出另一个问题,就是办案经费不能从官府直接指出,因为无法立案,也就无法走程序,也就无法用钱。
扬州知府还是想出了一个妙法,就是谁举报谁出资,官府用这个钱去办案。这种思维方式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要是查出来有诈,还能让各位对于自己的受骗有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至于赔偿吗,是不会有的,万一要是查出诈骗金额较大,还能收缴上来的话,首先是没收充公,若是赔偿,则需要受害人有相关凭证,要走程序,有可能也能获得一些赔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过程漫长而久远,最终会不了了之的。受害人们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去,他们已经负载累累,官府让他们出资查案这件事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自己贪婪造的孽,就让自己承担吧。
至此,受害人没有钱再去给官府查案了,官府也没有收到查案的资金,也就没有能力派人去查了。这件事就这样放下了。在轰轰烈烈收购元胡的日子里,扬州及周边的人们触摸到了发大财的机会,并且很多人一次次挣到了大钱,那些钱足够他的家族使用了。但是贪婪,还是贪婪导致他们成了过路财神,钱一次次送过来,他们一次次又送回去,直至最后一次送回后,那些钱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后悔莫及,想着如果在其中的任何一次回流钱的时候收手,都会是人生大赢家,但是,但是,哎!假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这样了。
江南的财富被掠夺走一大部分,这些财富平时都是在很多家里留存,是显不出来的,但当这些财富聚集起来,你会发现那量之大超出你的想象里。北方客商定制了两千多个大箱子,居然差不多装满了。若是这些财富全都集中在一家人手里,那就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往回运的过程也体现着专业智慧,负责运送的家族以及负责保镖的家族都是经验丰富的家族,他们设计了整船起航,然后分散渠道,然后陆路集中,然后分头上船,再然后陆路运送,水路陆路来回变换,直至人们根本不知道在那里下船,在哪里集中。因为船被换了很多次,每个船主也就只知道自己那一段水路,而上了岸之后,货运队也只知道自己运送那一段,互相之间根本联系不起来。于是这样,两千个箱子辗转反复,终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