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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失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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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方面终于又有了新的行动。太子将燕国质子李承泽从庶人府再次关入死牢, 想以此相威胁。李承泽是北瑾王的长子, 是燕国光烈大将军、北海王李承汜的亲哥哥。本以为李承汜会顾念手足之情, 从雁门关退军, 没想到李承汜对此置之不理, 依旧我行我素的对雁门关展开了新一轮攻势。

其实想想也是如此, 像他那样的人, 是肯定不会为了简简单单一个人就放弃这大好的天下。

哪怕那人,是他的家人。

边关战云密布,金陵皇宫里却依然平静。只是干旱依然不退。江南大旱持续, 但是听闻北方的燕国却迎来了连日的甘霖,旱情大解。江南三十几个州纷纷减产,流民当道, 饥馑大盛。前几个月的人吃人事件, 如今听起来早已经习以为常,再无半点惊骇可言。因为大旱和战争, 国库入不敷出, 日渐消耗。宫中的用度过几日便减一分, 已经大不如从前。

宫中尚且如此, 更不用说宫外的那些王府了。七嫂自从被我从王府中接到了宫里, 就和我住在一处。七嫂的孩子保住了, 真是万幸。也亏得七嫂心性刚强,历经大悲大痛之后依然能挺过来。这孩子是七哥唯一的骨肉,说什么也要保下来。

文华殿几个月来一直封锁消息, 外面的战事一丝也透不到里面去。而父皇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 整天昏睡不醒。只是有时微微醒来,但很快就又睡过去。

这时候燕军已经破了雁门关,关中八百里全都落到燕国手中。为了支持前线抗敌,鼓舞士气,宫中又号召妃子公主王妃郡主等为将士织铠甲,缝战旗,地点就设在清宁宫里。于是我每日还得起的老早往清宁宫,跟着一大帮贵妇小姐们一起做针线,又是不停地讨论边关战事,或者江南旱情,真是又累又心惊。

“听说燕军今日又打到潼关了,你说……”

“我家的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上月的来信,交待说还好……”

“渭北是什么样的地方?不知道这时节热不热,冷不冷?我好寄衣物过去……”

“你不知道吧?听闻燕军一个个都甚是可怕,他们骑的马就跟别个吃的不一样……”

“李承汜这人年纪轻轻,又还不曾婚配,只是一心地这样对付咱们,真是可怕!……”

“我从前在宫里见过他呀,除了长得还很好,可真没瞧出来竟有这等本事!……”

总之,每日里听来的,大抵都是这样的话。听得我耳朵里都要长茧。我怎么都想不通,这些妇人怎么可以每天都爱讨论这些事情。我是宁可从来听不到这样的消息,宁可自己躲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去。

可是如今我却就在这里,被卷入了这场战争的后方,正是漩涡的中心。

女红劳军一事,组织掌管一事俨然由万贵妃来做。因为她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嫔妃。其余的大小妃嫔,还有一众郡主小姐们都一齐听其调遣。我这个宫中唯一的公主,自然也得听她的。不过我就只每天去那里坐着动动手,因为我也做不了多少,本身针线这些东西就不是我常干的。自然,我做的那些针线活,就成了郡主妃嫔们私下里嘲笑的笑料。对这些,我全当没听到。万贵妃也不大让我做多少。

随着大旱、饥馑愈加盛行,宫中各处所得的份例也越来越少,真的是节衣缩食。景仁宫这边也从来没有如此寒酸节俭过。这还是我这里有父皇的特许,还有七嫂住在此也多了一份,所以景仁宫这边的例银在宫中还算是多的。这一事在宫中自然又引来不少闲言碎语,眼红的人又说些碎嘴的话。

但是我这宫里其实也不是很好。我自己是用不了多少,反正吃穿用度我不大讲究。我只要七嫂能吃好穿好就万事大吉了。其余的我都分摊给了景仁宫里的太监宫女,仁轩自己有独有的一份,不过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也接受了一部分。

整个七月,宫里的人都是在猜测和不安里度过的。前线的战事乌云密布,阴晴不定,一时悲来一时喜,令人捉摸难明。但最后大的方向却总是事与愿违。晋军胜少负多。前一天,消息传闻我军胜利在望;第二天一觉醒来,局势就一边倒向燕国。这样的情况不知出现多少次。又是北海王,又是光烈大将军,每一次他好像总能化险为夷。每个人终于都想到了,当初圣上因一片仁心犯下的错误,一念之差就万劫不复。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我心里便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自己对李承汜如今是什么感觉。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不是他,七哥也许就不会死。可真的是这样的么?晋国百余年来养尊处优,早已没有了当年百万雄师的威风。两国交战,必有一死。他就算真的射杀了七皇子,那也是作战之时,战场上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他杀了我的兄长。每每想到这点,我心中便涌起刻骨的恨意。午夜梦回,我在那无边的黑暗里,只看到迷雾茫茫。烟雨楼如同鬼魅的巢穴,有一个少年独坐窗前,整个人与噩梦的黑色融为一体。我看不清他的脸孔,但能感觉到他脊背之上彻骨的凉意。

不过,我很庆幸终于不用再看见这个人。

七嫂害喜害得厉害,常常吃不了多少东西就吐个没完。我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吃什么。太医说是心思焦虑,过度劳伤所致。为此我叫人换了许多次饭食,但总不能合她胃口。我想:如果怀孕是这么受罪的,那简直就不要生孩子好了。但这是七哥唯一的骨肉,我和皇兄们说什么也要保住他。而这也是八哥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的。如今他又再次远赴北方,那里的战事还是如火如荼。

父皇的病情不见好转,大家都不大抱希望了。一个整日昏迷不醒的人,你说什么,他也不会听到。所以虽然依旧封锁消息,但战局战事已经是宫中皆知,人人议论。不过文华殿里的九五之尊还是一无所知。

七月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我在其中接到了从南诏过来的一封信,是段容谦亲笔手书的。他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一诉思念之情。但是他那边也忙着和吐蕃打仗,南诏和晋国的通路又被燕国切断了,所以他根本过不来。信洋洋洒洒写了许多肉麻的言辞,最后叮嘱我八月十五的时候出宫一趟,在烟雨楼等一个人。

我看到最后这一句话简直愣住了。八月十五出宫,还要偏偏选在烟雨楼!他难道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烟雨楼这个地方吗?

后来我想想,金陵我能叫得上来名字的,还真就只有一个烟雨楼。因为有名,人人皆知。去那里也不远。

但是去等谁呢?

尽管这些都是层层谜团,但是这么一封信,跨过万水千山,重重战火而来,还是让我心里很温暖。

※※※※※

八月很快就来了。金陵稍稍下了几场雨,总算缓解了些旱情。今天外面比宫中还凉快一些,我吃过早饭,就让人搬了藤椅和春凳出来,在游廊上的亭中歇着乘凉。廊上的凌霄花今年长得并不好,因为雨水少,稀稀落落的绿叶,仿佛都能看出饥色。绿叶间居然也开出几朵瘦骨伶仃的小红花,只是这样瘦弱的形容,开了反倒不如不开好。花朵凄楚地挂在枝上,缩在瘦叶间,甚是可怜。

我这样抬头看时,旁边的七嫂也怔怔地望着那凌霄出神。半晌,只听她又叹了口气似的,低声道:“没想到,凌霄竟快开老了。更没想到,今年的凌霄竟开得如此瘦弱?果然是时局不利,人都难以自保么?连这一花一草也带了愁容……”

我看她神色甚是凄苦,只怕又要心思焦虑起来,于是赶忙说:“你莫胡说了!好好的。花就是花,什么瘦不瘦、胖不胖的,还管它高兴还是发愁?都是你想太多了!”

七嫂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苦笑道:“长安,还是你待我最好。……也只有你,能无忧无虑的。”

我没有吱声。心想:我要是无忧无虑,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忧虑的人了。整天光费尽心思想着如何伺候你的胃口,就够我忧虑的了,哪里还管得了这花?如今我连宫都不大出去了。外面满城风雨、人心惶惶,随便坐在酒楼里就能听到最新的前线战报,真是让人心惊。

今天早上,给七嫂买话梅糖还是着一小太监出去的。过会儿我还得去清宁宫做女红。完了还得去文华殿探视。父皇几天前竟然醒了,宫中上下都感到吃惊。父皇不但醒了,神智还甚是清楚,已经能在床上坐起,说话也多了起来。

但战事的消息封锁很严密,是以父皇并不知道外面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田地。问起来,我们早已有事先想好的一套托词来应付。

这时候,那小太监脚步急匆匆地从外门内进来了。见我们在这里,忙过来行礼。只是看他神色甚是慌张,也不知为什么。

他下跪的时候,竟慌得连包袱都掉了。我让他起来之后,问:“你这是慌的什么?可是在外面见到什么了?”

小太监眉头一塌,脸上立马就哭丧了,呜咽道:“回……回公主的话,奴才……奴才刚刚出宫,就在宫外听到……听到……”

“听到什么?”我跟七嫂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惊恐。

小太监颤抖着,用一种很是惊恐的声音说道:“洛……洛阳……洛阳,沦陷了!”

小太监刚刚说到“洛阳”两个字,我便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洛阳是前朝故都,中原重镇,十代繁华,锦绣名城。如今竟连洛阳都被燕军打了下来!这……

我简直不敢想了,许久立在那里。心下一片茫然若失。怎么也没有料到,战况的发展竟如此之快。

七嫂脸色惨白,却没有我想的那么惊惶。反而笑了笑:“罢了罢了,反正早晚都是要没的,早晚……都是一样的!”

她说得这样绝望,令我听了心中都有些发寒。我颤声说:“嫂子,你……你莫再说这些丧气话了,还……还不一定呢!”

她苦笑着摇头,打发那小太监走了。悠悠地道:“如今怕是大局已定了。……长安,你不用瞒我。前些日子龙门关大败,你们以为我不知么?我如今早不在乎这些了。你七哥走了,我也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等着这腹中的孩儿,快些出生。为你七哥延续香火……其余的……”

她一语未了,抬头望着那空中悬着的凌霄花。凄楚一笑:“其余的,也就好了!”说着,还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腹。我听她此话不祥,但又听不出哪里不对头。只是道:“嫂子,你别胡言乱语了。今日越发疯了起来。”

她看向我,慢慢地道:“倒是你,长安,你可要好好保重。那燕国虎狼之师,怕不是善类。大理世子远在南疆,你们二人何时能再见?”

我怔怔地望着远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前面的路怎么走。

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激动地说:“嫂子,你过虑了!对了,父皇如今已经大好了!难不成你忘了么?虽然说太子哥哥监国……那个……有些地方可能处理不太得宜,但等父皇好起来之后,便不一样了。咱们就有胜仗了!”

七嫂看我那充满希望的样子,又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见她忧上心头,又有些微微的气喘,于是叫了阿碧来请太医问脉。自己就先去清宁宫做女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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