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光年（2/2）

他伸出手，在前方比了比。休眠舱顶的灯光将修长的手指印在男人的胸口。他眯了眯眼睛，嘴唇微弯。过了几秒，像是意识到什么，他又拉平了唇，起身飞快打理好自己，整理完着装，很完美地走了出去。

飞船处在自动驾驶的状态，驾驶室里没人。弗洛多斯走进去，落在驾驶位上，打开控制面板。

面板四周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左边是空白的板块，右边列着飞船行驶的相关数据。弗洛多斯看向左边，叮的一声，空白开始变化。

以飞船为原点，其后是中枢探知到的所有星域。前方，是暗淡的深色。在深色的最前方，一个微小的点轻微波动着。

就在这时，深色有了变化。扁平狭长的光带在离飞船不远的地方延伸，最终，覆盖了那个微动的小点。

弗洛多斯闲适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同一时间，墨菲尔的声音响起。

“报告，检测到生命星系。圆盘状，棒旋星系，直径约十万光年，共计约四千亿个恒星，共有星体十八亿天体数量。距本体约一百八十万光年。”

图像中的光带不断放大，散成无数个星体。在正中，密集明亮的恒星聚成略扁的球形。从中心往外，延伸出四条弯曲的旋臂。光点由密转疏，灰白的光连成晕彩，把星系主体衬得朦胧。

控制面板上方浮现出新的光幕，排排数据罗列而上。在墨菲尔计算的同时，图像如同长了翅膀飞向偌大星域的边界。

“根据计算，”墨菲尔的声音加了点激动，“成活孢子位于该星系边缘约2.5万光年处。”

“还有多久能到？”弗洛多斯身体前倾了些，似乎是想将光幕看得更清楚。

“不出意外的话，八个首都星日。”

星际广阔无垠。镜头被拉伸到星系的中部。这里恒星较少，星体分散在无边的太空中，显得有些暗淡。

一颗水蓝色的行星安稳漂浮在自己的轨道上，优雅而缓慢地旋转着。

*

庞大的球面体在山间伫立着，四周的信号接收器跟随着行星的转动缓慢旋转。在百万光年外某颗脉冲星被遮挡的四天后，一个信号器侧面的指示灯陡然闪过红光。

山脉四分之三高度的地方，巨大的研究中心与天文望远镜相伴而立。这日刚下过雨，深山夏季的午后很是宁静，连游客都很少，只有零星几个，散在观景台四周拍着照片。

研究室内也很安静。黑发的男人起身接了杯咖啡，身后盯着显示屏的同伴如往常般问他：“你昨晚又熬夜了？”

“…… ”男人如游魂般飘到咖啡机前接完，又捧着杯子回来，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啊……是啊，现在的科幻小说真不得了，写得我都快信了。”

“哦？”同伴好奇地回过头，“写什么了？”

“说我们的广寒宫被外星人截胡，无地可居的外星人决定来到地球，查看下这个星球的生存环境适不适应他们。”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接收到外星人的信号了啊。”他说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显示屏。显示屏上是研究中心外的射电望远镜接收到的宇宙电磁波信号。

突然，他愣了下，眼睛倏地睁大。咖啡杯掉在地上，玻璃飞散，碎成一地。他却枉若未闻，几步跨过那些碎片，冲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过，同伴讶然地看他，他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眼睛紧盯着屏幕，再顾不得其他。

“嘁，亏你还是行内人士……边泽？”同伴喊了声，见他不理自己，偏头去，正巧看到他脚踝滑下的血迹，惊叫道，“你流血啦！”

边泽的手指不断颤抖着，脸部表情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像化好妆容的小丑。他保持着那神情，战栗从指尖扩散到全身。

到最后，连那轻飘飘的睫毛，仿佛都在发颤。他没有转头，背对着同伴轻声说：“我信了。”

“什么？”正手忙脚乱去抽纸巾给他擦伤口的同伴茫然抬头。

“仙女座KR8478脉冲星的信号断了0.03秒。计算出来的速度是百倍于光速，信号达到地表需要109个小时……”

“已知，KR8478是目前发现的最稳定的脉冲星。目前所知的最快速度是光速。”

“四天前，一个至少上百倍光速的星体经过了仙女座。”

仿佛晴天惊雷炸在脑内，炸得同伴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沾血的纸团。

边泽的脚在地面划过，带动转椅转了个方向，他与同伴对视了眼，密长的睫毛如蝶翼般扑闪，在苍白的脸色和鲜红的眼眸映衬下，有种惊人的美感。

他说。

“目标，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