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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腹部那么长一道伤口, 那么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很愤怒的冲着颜曦拿手比划了下长度，“看这伤, 都有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干脆不再过段时间再来！”
颜曦被骂的缩了缩头：“过段时间就自愈了吗？”
老医生气的拿手指在空中抖了半天，“直接可以和他说再见了！医院都不需要进来了！”
颜曦：“......”
老医生看着年纪很大, 但中气很足，骂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在小小的病房里骂出了立体环绕声的效果：“这个伤口是要住院的！为什么不住院！”
颜曦：“......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不然我骂你干嘛！命都不想要了，还怕骂吗？！”
颜曦一脸虚心挨骂相。
“他胡闹, 你这女朋友也跟着胡闹！”说完, 老医院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她女朋友？我有没有骂错人？”
颜曦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 您骂的对您骂的对。”
老医生眉毛一翘：“他烫的都能煎鸡蛋了，你看不出来吗？！”
颜曦早上看到他时，是觉得他身体有些热, 有些不对劲，但那时被人贩子的情绪影响，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说起来，也的确是她这个女朋友做的太不到位, 疏忽了。
“而且我给他检查身体时, 他身上还有很多擦伤,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不拿身体当回事的吗？！”
颜曦咬着下唇, 可怜巴巴的站在怒不可遏的医生面前。
“你——”
“别骂她。”
虚弱的声音将老医生接下来的训斥话都打断了, 秦悍强撑着身子挺了半个脑袋起来，说完三个字，气喘了一会，又说了一遍：“......别骂她。”
颜曦惊喜的冲到病床：“.....你醒啦，你吓死我了。”
秦悍嘴皮子有些裂，说话撕撕拉拉的疼，还扯出了一些血，他笑了笑，手撑起摸了摸颜曦的头，眼睛越过她望着气势汹汹的老医生，“不是她的错，是我瞒着她了，别骂她。”
老医生：“......”合着他像个拆散鸳鸯的封建老家长似的。
颜曦被老医生刚刚说的“可以直接说再见”吓到懵，看秦悍嘴上有血，直接哭了，“医生，医生，他流血了！”
老医生撑了下眼镜，看了一眼，停顿了一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颜曦：“嘴巴干，你用棉签给他沾点水就好。”
颜曦被他这一眼看的别过了头：“......哦。”
秦悍瞪着眼看着老医生。
老医生突然笑了一下：“你还着急了。你说说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能骂她吗？”
“你们别仗着现在年轻，就不把健康看在眼里，以后要吃大亏的。”
颜曦受教的点了点头。
老医生：“小姑娘，我刚刚骂你没生气吧。”
颜曦摇头：“没有没有。”
老医生斜睨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你没生气，我看有人气的很。”说完，他慈眉善目的笑了下，走出了病房。和刚刚骂起人来地动山摇的老人俨然是两个人。
颜曦眨眨眼。
她转身对着病床上的人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下面买点棉签和一次性杯子，再买点其他的。”
秦悍从被子里伸出手，眼睛直直的望着颜曦，声音像是从风箱里传出来的：“过来。”
颜曦抿了抿唇，“我先去买上来吧，你都干的流血了。”说完，她开了门，直接跑了出去。
秦悍把手收了回来，仰面躺着看着头顶的吸顶灯。
眼睛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门打开，秦悍转头。
林全手上提着饭盒进来：“醒了？”
秦悍转过脸，继续看吸顶灯。
林全：“......”这嫌弃的样子一定是我的错觉，他顿了顿，说道：“上次你那伤这么严重呢，看你跟个没事人似的，是条汉子。”
秦悍一如既往的沉默。
林全上次重山村和他见过，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不爱说话，内敛的脾性，也不在意，直接把饭盒放在了病床上的小搁板上。
他昨晚忙活了一晚没睡，早上又接着连轴转，饭都是胡乱的扒拉两口的，这兄弟在警局门口哐当一下砸地上了，他扛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肚子紧接着就抗议了。
面香四溢。
他吸溜吸溜的当着秦悍的面吸的起劲。
突然，林全的手机震动了下，他咬着筷子头，从裤子口袋里捞出手机看了一眼，笑了笑，忽又想起了什么，对着秦悍道：“我妹你认识吧？”
秦悍嘴皮子动了动：“林安？”
“嗯。就是借你手机跟我联系的，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那边的义诊活动也差不多结束了，话没说上两句就赶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现在好像又要赶场子了，有了信号来问问我人救出了没有。”
秦悍眼睛对上林全，“替我谢谢她。”
“不客气，”林全把手机放好，“我这妹子和我一样，从小正义的很，啥事都要插手管一管，她能平安活到这么大我都不可思议。”
秦悍又重新看向了吸顶灯。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安静的病房里又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声音。
“我得先走了，警局里事多，有事你直接打我电话。”林全把盒子举起，一气把面汤也喝了个底朝天，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把筷子扔进了面盒，扎紧了塑料袋。
临走前，他又扒拉在门上说了一句：“你好好安慰安慰你那小女朋友，一路上吓的够呛，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他突然想到自己也是这么个性子还去教育别人，摇摇头，“算了，不说了，走了。”
秦悍嗯了一声，冲他扯了下嘴。
一室寂静。
颜曦手提着一大个塑料袋回来了，进了病房闻了闻，把袋子放在了凳子上，“什么味儿？”
秦悍转头看向她：“刚林全在这里吃面。”
“人呢？”
“吃完走了。”
“......”当着病人的面吃了一碗面然后走了？
简直残忍至极啊。
“饿了吗？”颜曦出门去打了一壶开水，拿着一次性杯子倒了点，拿着放在嘴边吹凉。
不饿。
“......饿了。”
颜曦把杯子放在床上柜上，从袋里抽了根棉签，蘸了水，小心的滚到秦悍干裂的唇上，她目不斜视，眼睛只在水杯、棉签和唇上停留，待唇上被润湿后，她把棉签连同着水一起拿进了厕所扔了。
秦悍目光一直跟着她走，看她忙忙碌碌像个小陀螺，心中叹息。
颜曦今天穿了件驼色的牛角扣大衣，背后一个很大的帽子，室内开着空调，热，她把外套脱了，剩里面一件胸前绣着什么花的针织裙，下面配着打底裤，一双黑色小靴子。
微微卷曲的头发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看着比在山里时候胖了些。
白嫩嫩的脸颊，水润润的唇，黛色的小细眉，挺立的鼻子。
有几天没见了，秦悍想的慌。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颜曦走。
秦悍伤在腹部，医生嘱咐，要尽量吃些易消化的食物，吃的时候床也不要摇的太高，尽量少动到伤口。
颜曦把床升到了医生说的高度，上半身起来了些，秦悍视野一开阔，才看清这个病房，通体白色，窗明几净，单人病房，窗边还有张小沙发，前面还有一面电视。
......挂在墙上的。
颜曦把床上的小桌子移到秦悍面前：“我在食堂给你打了一份小米青菜粥。”
看了看秦悍苍白的一张脸，终是不忍心，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嘴边吹了吹，递到他嘴边，秦悍目不转盯的看着她，张了嘴，吞了下去。
颜曦被盯的后背滚烫，面上的红一直没退下去。一碗粥喂的有些机械，终于见底，颜曦暗自松下一口气，再喂下去，只怕要着火了。
她把饭盒子收拾了一下，扔进了垃圾桶，收回了小桌子。
“颜颜？”
正打算走出病房的颜曦脚步顿住。
秦悍再次从被窝里伸出手，召唤，“过来。”
颜曦没回头，手撑着门把手，道：“我饿了，我先去食堂吃个饭，马上就回来了。你左手边有个按钮，不舒服了直接按一下，护士会过来的。”
她关了门。
靠在墙边。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在呕什么气，嗓子眼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堵的难受。
他什么事都不说出口，什么事都往自己肚子里咽，自己消化，自己承担，不与人说，上次明明伤的这么重还说不碍事。
偏偏她还真觉得他不碍事。
今早也发现他不对劲了，可他神色如常，她也没当回事，只当他是体热，就像在山里过夜他抱着她的那两晚，他身上就跟火炉似的。
刚刚医生确实也骂的对，她这做人女朋友的，的确是不太及格。
颜曦颓然的捂着肚子。
“咔”一声，门把转动，被墙面挡到灯光有些暗的走廊忽的从门里透出一方日光，颜曦诧异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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