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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泥猴“都是小伤,不疼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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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什么都没思考,想都不用想了。

这老人是个私塾的先生,独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小孙女,今年才七岁。

旁人不知,可他心中就深深感觉这老人彷佛是他义父的幽魂,那孩子像是当年面临离别的自己,也不管谁人劝阻,他帮定了。

“没事儿,我那小破船要真淹了,游个没日没夜,我也给您老人家游过去。”貂不恶万分仔细的把装在竹筒里的药汤,再三地封好裹紧,很是牢靠的捆绑在腰上,”您就备好银票等着吧,我还是头一回不是卖炙鱼还收银子的呢!”

“小船郎啊,老朽对不住、对不住你!对不住你!”老人既是担忧怕他出事,又是无能为力,不知该如何是好,紧紧握着貂不恶的手,一双哭肿的老眼又流出了眼泪。

“您佬尽管放心,我是去救人的,不是找死。救命要紧,我会回来的。”貂不恶露出一个看似胸有成竹的笑容,心里盘算着要走那条没人知道的山窟暗河,如此一来,他可是比什么船只都还快,可能不能安然撑到进入暗河,是个问题……

倾盆大雨彷佛一刻也不愿停歇地倾落在碧城上空,一张雨丝织成的白色纱帐,牢牢地罩在天上,水乡的春暖花开、花红柳绿,全都毫不留情地被这雨势所埋没。

抬眼望了眼雨水,貂不恶自嘲地笑了笑,心道:“死了也是正好,活着还能赚一笔,可不是?”

甫一走出东南客栈之外,天上大雨瞬间扑天盖地而来。

“嗳哟,人命关天、救命要紧。”他喃喃自语着,伸手正了正差点被雨势打飞的斗笠,哼着歌,嘴馋似地叼着几个绿草根,看不见尽头的狂风暴雨之中,客栈的众人只模糊可见斗笠与蓑衣的模样,而那一身大地色的少年人,越走越远便消失在滂沱雨幕中。

这暴雨之中,人竟似是个睁眼的瞎子,眼前几步开外便难以看清,幸好这大小碧城的每条道路乃至于狭小的巷弄,早已被貂不恶摸个通透、牢记在心。

他一路雨中瞎摸路,来到停靠船舟的小弯岸,利索地解开码头旁的小扁舟翻身跃上,手中划桨几下扑腾,不出多时便驶进大江水路,船底踏着浪花几乎要飞空,瞬间奔出几十米开外,出了弯岸后,手里的桨简直没法用了。

乘着扁舟一叶,貂不恶的身影飞腾在滚滚翻腾的江河上,一眨眼,险些不晓得飞到了哪里,此人可是被暴雨泼得愈发疯癫,狂暴的雨势中高歌着:“人称八百里加急,千里名驹,乃本人也!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这狂风暴雨恐怕是真要上西天,且说貂不恶可有后悔?

哪怕一步后是万丈深渊,他也能一笑置之,噗腾的跳下,没准可以落得痛快。

悔字,早已在他心中被消磨得没了个影,过往之事,怕是神仙也不能改变,他只是恨,不恨天,不恨地,不恨命──恨自己。

且说他为何不去死,道不尽天理玄机,他就是等,姑且坐等这苍天就竟是要亡他,抑或是留他,他在等待,等一个不会成真的约定,于是活着来受折磨与惩罚。

他恨他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连累了首领大人,害得被人活活打死。

天要他怎么受,他便怎么受,若受尽了这一世的苦难,死后能与首领大人再相逢……

“那也挺好的。”

貂不恶这般傻呼呼的想着,心里竟还美滋滋了起来……他感觉有点儿甜。

“想和首领大人说我、我、我……说小饿鬼……什么什么的吧。”

“东西南北,扯天扯地,好多话想说。”

貂不恶正在心里这样想着,顿时心头像是吃到了热腾腾的豆沙包,那股甜儿、那股香儿,立马被苍天厚爱得喂了一口黄沙大泥水,有够纯浓,有够沙,满口烂泥。

连月以来与他相依为命的小破船,彷佛佛祖保佑似地在大江中撑了一刻,这下总算是颠个彻底,整个人泡浸在翻腾的黄江中,下颚颈处倏地感觉到一丝线般的疼痛,他立马意识到,松开了破斗笠的束绳……做鬼也不想变成一个被斗笠勒死的河童鬼。

“哎哟,我的老天爷,翻啦!不翻才怪奇。”貂不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经不知是嘴在唱,还是心里唱,可这浪已是开不开口都得吃一口黄水。

“来向老天讨口饭,天爷让我吃黄沙,那股甜儿、那股香儿。”这平日里,看着有几分斯文的小船郎,落水后虽然是神智尚存,就是被江雨泡得太疯癫。

这暴雨掀得大江万年淤积的泥沙,好似全数翻腾上来,怕是个半仙也得被风雨卷得翻筋斗,滋味儿十分不一般,当真极品,貂不恶胃口一个恶心就反呕出来,好在他出发前什么都还没吃,这下吞吐也全是江水。

这什么鬼大江东去浪涛尽,什么都给洗涤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他死命跩着小破船,啥都不肯罢手,要不小船估计是早飞天了。

貂不恶在黄沙江面上翻滚得像个海泥猴,与那小破舟一番拉拉扯扯,小破舟像个不肯依他的小姑娘,两者时分时合,眼看就要解体……

嗳哟──

我─欲─

乘风──

归去──

这词脑子里才刚唱,诈尸似地,已故的义父那严厉的面孔闪现脑海,吓得貂不恶一秒凝神。

沉淀了下思绪,他在心里对自己提醒道:“别浪了,入口要到了。”

他自是记得正事,人命关天不得耽误,哪怕这一路浪上翻滚如仙,他是时时刻刻惦记着的,他答应那老人,自然不是来闹事,这当口不就只有他能帮上老人么?这就天旨降临不是么?

凭着直觉,他一个扑通的埋头潜水下去,手忙脚乱的狗爬一番,仗着水性极好,硬是跩着小破舟和划桨,下潜到穷奇窟的水下入口。

一进入山洞的掩体,被入口处产生的巨大水漩涡吸过去,他又一阵天旋地转,和小破舟相撞不知道多少次,一下子被力道反弹开,摔飞到石窟岸上,额头咚地发出巨响,嗑碰在粗糙的岩壁上,本已是黑夜般的洞窟里,眼前莫名地更加蒙上了一层漆黑。

貂不恶还没反应过来,就撞晕过去了。

破晓时分的江面,黎明的曙光乍现,映得江边一片摇曳的红蓼花,鲜红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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