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风（1/2）

想到此节，叶星摇心头不由地五味杂陈，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陈谙，陈谙知他所想，冲他笑了笑，神色如常道：“不必在意。”

“坦白说，我在春花秋月宫第一次见到你俩，我知道你从小长在江湖第一门派，我本能地认为你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陈谙回想起昔日场景，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你当时说要跟他来九歌寨，我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你别有用心。”

“是吗？”叶星摇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也只是一时冲动，看见杨怿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很害怕……所以才会想也不想就说要跟他走。”

“我明白。”陈谙理解地看着叶星摇，他从很早之前就有所察觉，虽然两人性格并不相似，但每每看到叶星摇，总会让他想起少年时的自己，“你小小年纪便被立为掌门继承人，自然不会不谙世事，只不过你在杨怿面前，和其他时候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陈谙这番话让叶星摇一下子想起前些日子慕晴鸢曾对他说过的话——“你和杨怿在一起时，一身锋芒收得干干净净，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他身上，嘻嘻哈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

“至于我和季观主，你也听到了，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本来也无法勉强。”陈谙提起此事的口气十分平常，并无被人撞破私情的忸怩与尴尬，他仰头望着漆黑无垠的夜色，慢慢道，“而你与杨怿的身世更是天差地别，这份阻碍犹如天堑，在我看来，你们的情况并不乐观，但是只要看到你和杨怿，就像看到沉沦过去难以释怀的自己，让我无法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就算天命难违，也要一尽人事。”陈谙将目光转向叶星摇，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实不相瞒，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

陈谙说这话的语气镇静和缓，一双眼睛像是一对被岁月打磨过的黑曜石，虽不如少年人清澈莹亮，但他身为九歌寨左护法，极北苦寒与人情世故的双重历练，为他的双眸覆上一层温润平和的釉，将他洞察人事的精明隐藏得恰到好处，有别于季殊崖的死气沉沉，也不同于周闻笑饱经风霜的豁达大度，无论何时何地陈谙都显得从容自若，在保持距离的同时，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年长者的稳重与可靠，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心生信任。

叶星摇忽地想起在九歌寨里，云意迟曾质问陈谙为何几次三番对自己和杨怿施与援手，在那之后，陈谙也对两人颇为照顾，他心头陡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忍不住便道：“……陈大哥，我有几句话想说，但这只是我个人所想，还望你听后不要介意。”

见陈谙点头许可，叶星摇才迟疑着道：“对于你们过去发生的事，我不甚了解，更不敢妄加揣测，但我想季观主一定很信任你，在春花秋月宫里，当时你离我很远，在场众人却只有你一眼认出他送给杨怿的玲珑障，后来我才知道你给我的药是九歌寨用来止血的丹蓉散，我想除去你心地善良以外，此事多少也和季观主有关。”

“我不敢说季观主早就料到我和杨怿会碰上九歌寨，但他给杨怿的锦囊，在关键时刻证明了杨怿身份，让他转危为安，我想他多多少少也有考虑到这一点。”叶星摇定定地注视着陈谙，眼神真挚而恳切，“我想他这些年来之所以避着你，除去身有苦衷，迫不得已之外，多半也有不想连累你的缘故，希望你别再惦记他。”

陈谙肖想多年，叶星摇所说的缘由，他何止想过千遍万遍，只是心有不甘，总想听到对方亲口说个明白，他默然良久，轻叹了一声，回道：“谢谢。”

“不必。”叶星摇原本心中忐忑，听后便松了口气，他觑着陈谙神色，飞快地摇了摇头，“毕竟我也不知道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这就够了。”陈谙笑了笑，又道，“这就是你和杨怿的不同之处，如果是他，多半不会对我说这番话，你俩都很聪明，但我许多时候起码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至于杨怿，就连我也时常看不透他。”

陈谙说到这里顿了顿，面露沉吟之色：“关于下个月听云榭赴会，我心里大致有个想法，只是这件事必须要你配合。”

“你想让我说服杨怿？”叶星摇反应很快，知道这多半才是陈谙单独找他说这番话的原因，“是不是需要杨怿单独做什么事？”

“主要是你。”陈谙说着摇了摇头，转头望着叶星摇，缓缓道，“这法子不仅可以保护他，也有助于我们把握胜机。”

叶星摇听后微微睁大双眼，眼里霎时掠过一阵喜色：“洗耳恭听。”

见陈谙踌躇不言，似乎尚有所顾忌，叶星摇心下一阵恍然，沉声道：“我明白，这法子既然可以保护杨怿，又只有我才能说服他，多半是需要我去做什么，陈大哥，此次赴会若能解开众人对七音曲的误会，还可还师父一个清白，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陈谙定睛凝视着他，看来仍有几分为难之色，“这事不仅有些风险，除此之外，实在是只有你才能说服他这么做。”

“你放心。”叶星摇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我一定尽力。”

杨怿与季殊崖分别之后，他见远处天色渐明，索性回到许惊秋所在的屋里去看望对方，这一晚许惊秋服过药后，一直低烧不退，杨怿顺手帮许惊秋换了条手巾敷在额头，他抬手摸了摸对方脸颊，着手处似乎不如之前热烫，这才微感放心。

杨怿坐在床边看着许惊秋发了会儿呆，心中盘算着近日里发生的所有事，他正在出神，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杨怿回头一看，就见叶星摇走进房中，两人视线相交，叶星摇有些意外地一抬眉，似乎没想到杨怿来得比他更早，杨怿见他目光中露出询问之意，多半是在问自己和季殊崖说了些什么，便摇了摇头，小声道：“惊秋还没醒。”

叶星摇走到床边，顺手把许惊秋搭在床边的手塞回被子里，低声说了一句：“从小睡觉就不老实。”

“多半是发热的缘故。”杨怿叹了口气，“他服过药后脸色好了些，估计明天就能醒来，到时候可以看情况问问他……”

杨怿话还没说完，就见叶星摇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多半等不到那时候。”

“为什么？距离赴会之期不是还有大半个月？”杨怿微感纳闷，很快意识到什么，皱眉道，“陈谙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交代了些事情要我们去做。”叶星摇神态平静，却有意无意地避开杨怿目光，“恐怕天亮以后就得出发。”

“出发？去哪儿？”杨怿闻言更是诧异，“不是刚才还说等过几日章曲两位大夫来了再做打算？”

“其他人不用离开，只有我俩。”叶星摇说到这里，心中也有些为难，陈谙交给他的这件事，虽说他对此毫无异议，但唯一的难处就是不知如何向杨怿开口。

杨怿正要再问，叶星摇忽然眉眼微动，叫了一声：“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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