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2）
南方以南——苍梧山。
曦光穿云泄芒, 雾霭绕林垂谷, 雀鸟晨啼，朝露清沁。
幽静山谷建有一长形殿宇, 由廊道串接六间屋舍。殿外种满兰花、茶花、翠菊，缤纷艳彩、争相绽放, 风送花香, 悠悠入殿。
南侧屋内, 躺在床榻的澧兰缓缓睁眼, 惺忪迷蒙间，看到床沿落座之人，视线中的银发在逆着的晨光中尤为闪眼。
“醒了？”那人开了口，问道：“有没哪里不舒服？”
澧兰眨眨眼回笼些思绪, 适才清醒。她视线略抬，碰到一双担忧的眸子, 长生帝君？！
回想晕倒前在受最后一道雷，被他救下了？
她忙要起身，痛意顿时袭遍周身，像被大石碾着筋骨般。只得放松身子重新躺着，皱着眉喘了喘。
长生帝君见她咬牙抽着气，赶忙帮她擦着额头的细汗：“很疼吗？我已帮你接好了断裂的筋骨, 你多忍忍, 不要乱动, 几日就能痊愈。”
澧兰缓过劲来, 没敢再动, 快速环视四周，这不是松萝山的屋子。
看出她眼底的疑惑，帝君直言：“昨日我去松萝山找你，你晕倒后便将你带来苍梧山治疗。苍梧山灵气较盛，利于你恢复。”
昨日见到满身是血的澧兰欲接下天雷时，他委实吓得心脏骤缩。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冲过去替她挡下。那雷强悍猛烈，饶是他接下都通体麻疼，倘若他昨日没去松萝山，后果哪敢想。
“昨日是帝君替我受了那雷吗？”她问。
他轻描带过：“恰好寻你，顺带就接了那雷。”
澧兰恍惚记起似曾相识的场景，许长羽救下皮开肉绽、浑身是血的她，而她也是疼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她莞尔一笑，她是注定要承他的救命恩情。
自嘲般调侃：“六千年前承了长羽的救命之恩，我没能报答，今日又承帝君恩情，怕也不知何时能报恩。”
终见她露出笑容，虽然很浅，却也在他心底绽放成朵朵雅洁的兰花，释放她独有的幽香，比窗外任何一朵花都盛开得娇艳。
长生帝君深睇她，拭汗的手不由自主移在她脸颊，指腹轻轻触碰，莫不敢大力，怕碰疼。
“我救你从来不是图你报恩，若你真想报恩，不如以我两世恩情换你一生真情？”
澧兰笑意顿敛，她差点忘了，许长羽对她曾有很深的眷恋情愫……
按理说，如长生帝君这般活了长久的神仙，历的劫应当不少，又怎会留恋劫数里的姻缘？定是淡然处之、随风而逝。于亘长岁月间，不过是一洼一坑轻松跳过的片段。纵然生了情，也只是历劫时的情，断念池洗耳净口，涤尽一切，怎还留情？
诚如北霁帝君和长生帝君如此强大的神帝，七情六欲自然控制得当，一劫历过，五蕴尽空，哪里需去断念池。
可长生帝君此时眼中的深情，并不假。加之这双同许长羽一模一样的眼睛……若她没猜度错，他此刻正是以许长羽的感情来对待她。
于她而言，长生帝君同许长羽就是两个人，历劫过了也当忘却。沅止该是早就察觉帝君对自己还留存着上一世的旧情。难怪他那日情绪不对！
原来是她想得太简单。
澧兰别开脸，避过他的手指，他却流连不舍，一下又一下轻触。澧兰皱眉瞪道：“小神乃有夫之妇，帝君请自重，莫要这般……”
摸来摸去——这四个字她觉得不太恰当，脑子快速搜刮着合适的词，改成了：“莫要这般碰来碰去。”
长生帝君见她生气竟是好心情笑了，却也收回手，起码她没之前那么疏离。
“那可怎么好呢？”他突然说道，在澧兰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笑出一丝狡黠，接道：“帮你疗伤时，你浑身是伤，甚是为难，我只得碰来碰去，生怕哪处的筋骨没接好。比如你的手臂、腰部、腿部、背部，哦……”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还有……”
“行行行！别说了！” 澧兰羞恼地打断：“大恩不言谢！我要歇息了，帝君慢走不送。”快言快语说完，赶忙闭上眼装睡，再说下去她直接窘晕过去算了。
六千年前被他救，被他看个光，如今被他救，被他碰个遍。什么运气？！她可是有夫君的！
长生帝君不再捉弄她，只是细心帮她掖好被子，静坐了会儿才离开。
待听得房门关上的声音，澧兰睁开眼。明日沅止会回松萝山，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来了这里。睡一下养足些精神再回去吧！
这般想着，她放松了身子，到底受了伤，困乏倏然袭来。
***
不知睡了许久，澧兰醒来时看向窗外，余霞成绮、霓云幻彩，竟睡到了傍晚。
她稍微动了动身子，没有早上醒来那么疼。试着起身，每用一次力，出力的部位就如锤骨般的疼。她抿唇忍了忍，缓缓调出灵力，舒缓了痛感。
澧兰披上挂在旁边衣架的外裳，解下手腕绑着的发带简单绾好头发。
将一开门，湿润清新的空气合着清幽花香扑鼻而来，沁心入脾。她深吸了几口，有兰花和梨花，她最喜爱的花香。
放眼望去，霞光散射于前方谷林花丛。红的翠菊更绚丽、白的山茶添锦金，满目的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倒是令她生出回到百花殿的错觉。
忽而一白鹿身披彩雾从前方花丛踱步而来，晃眼还以为是丛中精灵。
但见它飞跃而起，腾云绕雾间，落在澧兰面前的廊道。落地时幻为人形，眉清目秀的少年。
申鹿含笑恭敬行了礼：“见过神君。”
竟是一只神鹿，澧兰淡笑回了礼，便问他帝君在何处，离开前需得同帝君道别才对。
申鹿面上的笑容即刻垮下，嘟囔着：“神君就要走吗？身子没恢复，为何不多待些时日？帝君若是知道你急着要走，会不开心。”
“……”澧兰只得干笑，再问一遍帝君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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