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2）
光阴迅速、捻指百年。
清晨, 祥光巍巍的天庭天宝殿, 殿顶清云钟彻空传音，拨云散雾, 钟声缭绕绵延，余音袅袅久久。
清音荡至百花殿, 殿内水榭的花朵们依次绽放, 展示缤纷多彩。花灵们也陆续清醒, 娇粉的芍药醒得最早, 其次就是雍容的牡丹。
当月季懒懒得打着哈欠舒展身躯时……
“嘭嘭嘭！”大力的捶门声在这安静闲适时刻尤为突出，吓得要醒不醒的其他花灵们瞬间绽放。
又听到孩童般稚嫩男声喊道：“娘亲！我要娘亲！爹爹你把娘亲还我！”
花灵们一听，私语戚戚, 顿时又是一个热闹沸扬的早晨。
“小主人又闹脾气了……”芍药无奈说道。
“唉。”方才醒来的□□叹气，颇有意见：“尊者也不心疼自家孩子吗？每次来百花殿就将神君霸占个三五日不让神君出门, 小主人怪可怜的，这百年来都不知哭过多少回。”
芙蓉连连附和：“就是就是！有时甚至直接将神君掳去天刑殿或者其他地方, 就像去年, 那一掳去天庭外整整十天, 把小主人气得直接去找天帝告状，尊者才将神君放回来。”
开在角落的月见草却啧啧不甚赞同：“你们看不出小主人每次哭天怆地都没几滴眼泪吗？要我说，小主人随神君住百花殿，又可随时去天刑殿找尊者, 他是最自由也是最幸福的。尊者和神君有时公务繁忙不得空相聚, 尊者对神君的感情愈加深厚, 才会次次都不舍得放开她。”
牡丹却道：“我反而觉得神君挺辛苦的, 被父子两抢着，要稳妥地安抚这两个独占欲颇强的男人可不简单。”
细细聆听，水榭旁庭院的殿外，男童喊了半会儿，殿内根本没动静，他挤出两滴泪，哑着嗓子哭道：“呜呜……我好可怜啊，被爹爹剥夺了我的母爱，如此缺乏关爱的成长，指不定哪日我就性格扭曲了啊，呜呜……”
——屋内——
月白纱幔浮摆连连，荡起风拂水面般的涟漪。
吱吱呀呀，板声合拍。哼哼吟吟，迷醉嘤咛。
沙幔倏然剧荡，震出了浪涛波纹，恰时，娇喊聒聒而出，随波愈高。
突然，藕臂玉指探出，紧攥纱幔摆角，掀开一处，得以窥探。
男子奋勇洒汗，女子摇头连连。
频频折桂巅峰时，幔布猝荡，狂风扫浪般的摆晃，势要震裂木板。
须臾，归为平静，两人紧紧相拥，待那颤栗融魂的愉悦从百骸缓缓淌过。
沅止喘了会儿，便侧身拥着澧兰，先拨开她面颊汗湿的头发，再抚摸她背帮她顺气。
澧兰闭着眼，耳尖微动，问道：“好似听见瑆儿的哭声？你有听到吗？”
沅止手掌一顿，她竟能透过他设的结界感应到外面。得了长生帝君的神力，经过这些年修炼复原，她修为愈高，看来往后这结界得弄得更扎实些。
沅止继续顺着她后背，吻过她额头，说道：“瑆儿这么大怎还会整日哭哭啼啼，何况他一向赖床，起不来这么早。你就安心睡吧。”
闻言，澧兰蹙起的眉头又舒展开，呼吸渐柔。意识飘离前，她想到什么，阖着双眼，叮嘱道：“难得最近得闲，我答应今日带瑆儿去南海游玩，你记得中午之前喊醒我。”
南海？
沅止眉梢微挑——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曾惦记过澧兰，如今长成了俊朗少年，且不知何时同云瑆关系变得极好的螭吻！
“好。”他仍是应下，即便心里极不情愿。
***
呜咽哭了许久，屋内是半点动静也无，云瑆大眼提溜转，皱着脸张大嘴就要嚎啕大哭。
恰时，赤魅从庭院拐角走出。她是一大早就听到这声声如泣如诉，虽然习惯了，但也是吵得睡不好觉。
赤魅走上前两臂环胸靠在门柱上，瞅着那眉目清秀、面容白净的云瑆，简直就是尊者的缩小版，尤其这眼睛，水汪汪清湛湛的，好似润过一流涧溪。
赤魅嘁了一声，道：“之前不同你说过吗，尊者设了结界，你就算喊破喉咙，你娘亲也听不见。省些力气自个儿去玩玩多好，非得来闹。”
小家伙抬头瞟了她一眼，抬袖抹了一把脸，将那两滴好不容易挤出的眼泪水儿擦干。神情透着几分冷淡和傲气，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可怜兮兮。
“尊者总是整日整夜霸着娘亲，分明是他不对。娘亲答应我今日要带我去南海玩的，我怎就是闹了？娘亲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赤魅勾唇笑侃：“在你爹爹面前，你敢喊他一声尊者吗？”
“有何不敢？！”云瑆挺胸仰头，凛然无畏地回道。
忽而一声吱呀，后方屋门打开，云瑆小身板几不可察地僵直一瞬，顿时收了声。
“尊者。”赤魅拱手行礼，嘴角翘得高，瞄了眼那抿着唇，不敢回头的小家伙。
云瑆方才的傲气霎时散得七零八落，就听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你是本事长不小，这些年去天帝那告状，去北霁帝君那哭诉，离家出走去崃曲岛。这会儿连自家爹爹都不尊称。谁给你这胆子？”
我自己给的胆！云瑆心底呐喊了一句，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爹爹冷得跟冰似的神色，他咬咬牙，脸色也不遑多让地冷了下来。
旁边看戏的赤魅抿嘴偷笑，快憋出内伤。果然是亲生的，这小娃还是有几分傲骨嘛，面对权威公然不惧，日后许得跟尊者一般恐怖，不过目前呢，还是老子最厉害。
果然，云瑆在沅止不发一语的冷睇中，不由打了个寒颤，气势顿时散落不少。只得别过脸，嘟囔着自己的委屈: “爹爹总霸占娘亲，这几日我都没同娘亲说上半句话，我……我不服！”
沅止又睇了他片刻，才勾起一抹很淡的笑：“不服？呵呵。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好好算笔账，看看究竟谁更应该不服？”
云瑆一听，立马慌神，他岂会不知所谓的算账究竟算的啥，定是算谁陪在娘亲身边日子最多。这要是真算下来，他就得吃个大败战！
云瑆无比哀怨地瞥向沅止，他一定不是亲生！是从无玡村的澧河里捞上来的！
沅止也不再打击他，摸摸他脑袋，将他一把抱起来，好似听懂他心声，边朝外走边说道：“如若你不是我亲儿子，我怎信得过把兰儿交到你手上让你保护她？”
被交与如此重责，云瑆心间阴云转晴，顿感自豪，拍拍胸口：“爹爹不在时，娘亲的安危我定会竭力负责，爹爹放心就是！”
沅止捏了捏他泛红的鼻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鼻子？你娘亲若听到又得担心，装装样子也会令她担忧，晓得日后该怎么做了吗？”
被揭穿的云瑆羞迫地低下脑袋，嗫嚅道：“知道了。日后再不随便哭了，装的也不哭了。”
沅止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娘亲有些困乏，让她多休息下，我带你去南海。”
云瑆眼睛忽亮睁大，虽然没娘亲陪着有些遗憾，但爹爹许久没带他出去过，为此他暗暗抱怨许久，此时一听，惊喜雀跃。
两小手臂搂着沅止脖子，咯咯笑出声：“好爹爹！”
沅止会心一笑，转身同赤魅叮嘱：“待兰儿醒来，你便说我带瑆儿去南海了，让她多休息就是。”
赤魅应下。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这父子两，还真多变，前一刻好似仇家，后一刻就立马恢复平常宠孩子的父亲。
她舒心笑开，尊者遇见澧兰后性子确实变了不少，看着是越来越开心，真是他们彼此的福分。
***
南海。
螭吻听到虾兵的通报，因云瑆的到来而欢喜，却在见到带云瑆来的是法华尊者而瞬间垮了大半喜色，那失落感表露无遗。
云瑆身形因同海水接触而渐渐变成透明冰体，这是继承了澧兰的部分神力导致的。
他松开沅止的手，走上前扯了扯螭吻的衣袖：“你怎这般乍喜乍衰的样子？见到我不高兴吗？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再愁眉苦脸的，我可就走了哦。”
螭吻听言忙扯出一抹笑，牵着他手：“没有不高兴啊！我当然期盼你过来，正巧我前段时间创了个法术给你瞧瞧。只是以为……以为澧兰神君也会来。”
说这话时，他声音小，抬眼悄然瞄了旁边正同龙王说话的尊者。
沅止耳尖听到这话也顺势回看他一眼，那眼底倏然蕴起寒凉，透着警告的冷视。
“兰儿不会嫁二夫，你等一辈子也没用，若想同瑆儿交友，就收了这心思吧，你也长大了，往后我不会再用话语提醒你。”
清冷的声音传音而来，如乍冷寒风刮在他耳畔，最悚惧也最严厉的威慑。螭吻面色一白，收了视线。牵着云瑆朝海草丛游去。
路上，云瑆瞧见他泛红的眼眶，方才他也看出爹爹眼神对螭吻的警告。
他叹气摇头，拍拍螭吻肩头，语重心长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我娘亲？就连我这个亲儿子都没办法跟他抢娘亲，更别说你了。何况娘亲她此生最爱爹爹，你们是不可能的。想想其他姑娘吧。”
哪知这安慰更是打击得螭吻心酸欲哭，泪眼婆娑瞅着云瑆: “那你说说，天界还有哪个仙子同你娘亲这般美又心地好的？”
云瑆摸着下巴想了想: “听你这么问，确实没有呢！”过会儿，他脑中灵光一闪，说道：“若我娘亲给我生个妹妹，那就有了啊！妹妹铁定同娘亲一样漂亮又善良。”
闻言，方才还死气沉沉的螭吻，眸眼瞬间死灰复燃般明亮！
云瑆见他两眼放光，摇摇头，若真有妹妹，爹爹定会严格把关，螭吻还是希望渺茫啊！
唉……这长大的烦恼真多，男女情真复杂！
***
沅止带着云瑆正要告辞离开时，螭吻拿着珠宝盒，看了眼沅止，最后递给云瑆：“之前神君过来时说到要帮你制作氅衣和鞋履，那时珠宝库月光石空缺，这里放了些月光石和绿玉髓，你交给你娘亲就是。”
云瑆抬头看了眼爹爹，见他点头，适才接下，礼貌地行了谢礼。
恰时，螭吻的二姐千珣走来，对着沅止欠身行礼道：“尊者日后有空可常来啊。”面颊娇羞惹粉，目光盈盈秋波。
沅止只淡淡颔首，也未明确表述。千珣却认为他这是回应她的问话，登时喜笑颜开，面容更是红润三分。
她又问：“尊者日常闲时喜好做什么呢？比如看书？亦或下棋？”
沅止想了想，闲时……
只要得空就会去百花殿将澧兰关进屋子，或者带她去断水崖的小院关进屋子，亦或带去天刑殿关进屋子……好似他也没甚么其他喜好。
“唔……”他沉吟道：“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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