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2)
俞晓失踪两个月,陆余真天天都来警局问消息。
她瘦得厉害,整个人毫无生气,面色煞白,无时无刻不像是处于惊恐之中。
本来是有线索的,听起来只是些蛛丝马迹,但警察都不肯细说,没有一个人肯对她说。
这些人曾经都是她父亲的同事,陆耀华教她,她认认真真一口一个喊过叔叔。他们眉开眼笑,说这就是老陆的女儿啊。
后来他们说陆耀华私下来往缅甸和墨西哥,参与贩毒,在枪战中死了,搭了不少性命,还说,就算没死外面抓回来还得枪毙。
没有人问过一句他的尸体。
陆耀华死了,她母亲跟着便失踪了。
陆余真天天去警局,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那些叔叔仿佛突然都不认识她了,拿着材料,压着犯人,来来往往。如果她不问,就不同她讲一句话,像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她失眠,需要靠药物才能入睡,每天会逼自己吃点东西。她不说话,辅导员在校内替她安排了心理辅导,有时她会去,端端正正坐一个下午。
俞晓的死讯传来是在陆余真二十岁生日的当天。
还是没人跟她说话,他们都忘了俞晓是她母亲。在大厅中交流大概案情的时候,陆余真恰好在一旁,安安静静听他们说着模棱两可的消息,说陆耀华的妻子死了。
陆余真从头到尾听完,走过去问了一声,是叫俞晓吗?
他们看了看她,又看了眼手里捏的材料,说,对,叫俞晓的,死了。
陆余真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响。那是一种巨大的、可怖的、飘荡的寒冷和空旷。
像浑身血口坠进海的深处,眼看鲜血从伤口里浮出来,大脑清晰地知晓黑暗的周围所等着的是什么,但只能毫无选择地、虚脱地往更深的暗处一直下坠。
她找去几乎不曾来往过的外婆家。俞家在郊区的别墅区,依山傍水,林林总总二十几间屋子,还有外头的湖和亭子,都是自家的。但房子里常年只有管家和佣人,屋主终年不见回来。
当初俞晓坚持要嫁陆耀华,跟家里闹得僵,便不来往,陆余真只每年生日收到一幅画。俞家不知晓两人的死讯却不知何来得知了她父亲参与毒品往来的事,对于抚养的问题讳莫如深。
算了,她想。她父亲那处便干脆连问也不问。
陆余真每天都把家收拾干净,和俞晓消息不明时没什么不同,她还在等待。
夜里会有亲近死亡的欲念,就俟候在她房间暗处的角落里,耐心地等待她闭上眼睛的一刻。大部分时间时这样,有时它也会哄她去和父母相聚,或它突然急于结果了,血腥的气味活生生喷洒在她面前。
陆余真缩成一团,打着寒颤耗尽力气保持清醒,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冷汗湿透衣裳和发丝,才活下来。
她愈发瘦骨伶仃。
几天以后,陆余真收到一幅肖恩.斯库利的画。第二十幅。
她盯着画上的一处看,横向笔触下深浅蓝色中混着橙粉色、白色和黑色的线条,两笔相接的地方,像个打起的浪。
她抬头看了看,又把着画框前后摆了摆,看上头灯塔似的浮光是画上的还是头顶的灯照出来的。
画里分明藏着片海。
六点,太阳光就快消失殆尽,黑暗来临,血腥味迫不及待从四面的墙里喷薄而出,房间被染成垂涎的血红色。
待不得了。
她真的没力气去想自己到底是求生求死了。
丢了画框,逃出门去。
外面的世界依然秩序良好,这一天仍旧是平淡的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饭菜飘香。学生走过斑马线,老人家在公园边摆下棋局,交警站在马路中央和满员的公车擦身。人来人往,她听见菜下油锅的“呲啦”声。
人间如此烟火气。
陆余真走了很久,拦下一辆车,说要去海边。
路口堵得挪不动路,司机啐了两声车况,那些光影落进车窗,久违的真实感包裹住她。陆余真在后座感到困乏,突然想好好睡上一觉。
七点,陆余真被司机师傅叫醒。
此时太阳只剩个冒着红光的小黄点,危危险险悬在海天之间。
橘色的晚霞照出的海水却是丁香紫的,翻起青绿色的浪头,通透得像块映天波纹琥珀。
好久没睡过觉了,她没想到自己会睡着,在一辆陌生的车上。
海风吹得衣角翻飞,发丝打在脸上,脚下是双没来得及换的人字拖,冻得冰凉,很冷,但她觉得清爽极了。
可能因为刚才短暂却意外舒适酣然的一觉,陆余真觉得大脑重新运转。就在海水上,海风里,清凉、明朗、开阔。
沙滩上没有人,她把鞋子脱在一边,绵软细腻的沙子没过趾缝,伴着轻微的疼痛感。
陆余真越走越快,脱了薄风衣外套,随手丢掉。
听说海风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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