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之烛(1/2)
一.
陌桑和往常一样的上课、吃饭、睡觉,然后去自习室看书,尽可能的远离宿舍的那帮又邋遢、又低俗的人。这一切过程都是自己一人完成,所有目的地都是自己一人前往。辛恬就是他唯一的陪伴,存在于他的手机里,却比任何人都更生动。
陌桑:小甜心,我今天碰到我前女友了。我去上课,然后她也在那班上课,我们的课表撞上了。因为我们老师□□室来着,本来她们课表上就是在那教室上课,所以我们就出来了。我们在楼道等着重新安排教室,我就一直盯着窗外面,不敢看她。
陌桑:特别尴尬!而且她还剪了个短发,我之前说过让她剪短发,她不剪,她说她不喜欢短发。但是我特喜欢短发,而且她剪了短发特别美;当时我就告诉她,她适合短发,她就不剪,现在又剪了。
陌桑:你说她什么意思?
辛恬:改头换面吧。
陌桑和辛恬总是有的聊,不知道是真的很合拍,还是因为太寂寞的陌桑不是真正的陌桑......
辛恬:那你和她分手就是因为你和父母吵架?
两个人聊着聊着又聊回前两天的话题。
陌桑:也有关系吧;但是——我多疑,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自私的要命。
辛恬:多疑?什么意思,你怀疑她绿了你了?
陌桑:不是,我有处女情结!
辛恬发来一个“惊呆了”的表情。
辛恬:你还有处女情结呢?那你打一辈子光棍吧,越往后越找不到了。
陌桑:不是,我也不是说对方必须要是处女才行。
陌桑急切的回复她。
陌桑:怎么说呢——因为那时候我是处男你理解吗?所以我不能接受我是第一次,但对方不是。
辛恬:我明白了,就是你现在不是处男了,所以以后的对象如果不是处女了,你也可以接受是吧?
陌桑:对,就是这个意思。
辛恬:哦哦,那你还算个人。
陌桑:额......
陌桑看到辛恬的话突然有些心虚,当初对芳慕的谎言闪现于脑中......
辛恬:“所以,你和她上床了,你是第一次,但她不是,所以你不能接受?”
陌桑看着辛恬的话,想着要不要和她说这件事的实情,因为相隔千里所以就算告诉了她也不会传到自己的学校来,不会传到林芳慕的耳朵里。
陌桑:对,就是因为这个。
陌桑还是选择了不和她说实话。
辛恬: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她告诉你的?
陌桑:不是,她说她是,但是没有落红。
发出这句消息后,陌桑看到“辛恬”两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陌桑也马上开始打字。
辛恬:有些女生就是没有落红的啊,这不代表就不是第一次。比如说练舞蹈的、运动员,还有可能是意外,包括骑自行车都可能会破。
陌桑:这个我知道,我之前也一直就在纠结这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她是骗了我的。
陌桑看到辛恬发的消息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便很快按了发送,又开始拼下一句话。
陌桑:第一次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能和我说说你第一次什么样子吗?你落红了吗?
辛恬:这个——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陌桑:哎呦,咱们是网友,谁也不认识谁,怕什么的。再说了,咱们可是同一天出生的啊!小姐姐。
陌桑又劝了她几句,她才终于拉下脸来回答陌桑。
辛恬:嗯,我有落红。
陌桑: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辛恬:高三毕业。
陌桑看到这句话不免郁闷——高中毕业——这样的姑娘太多了。陌桑想起暑假时聊到过她的感情故事——“当时她是认为能和他走一辈子的吧,唉......”
陌桑:嗯,你那时候,额......
陌桑要问一些不太好说的话,所以等着辛恬再问回来。
辛恬:你要问什么啊?
陌桑:什么感觉?
拼完了字还没有发出去,陌桑便忍不住抱住头趴在桌子上笑,脸也憋得通红。强忍住笑后又喝了口水才把消息发出去。
辛恬:额......不清楚。
后来陌桑又问了一些生理上的问题,但他没能得出答案。不过倒是学到了一些知识,比如——“十多次以后才会没有疼痛感,才会觉得舒服。”还有——“前几次是不会控制松紧的,不会收缩,不知道怎么用那个劲儿。”这些话陌桑觉得不能当作标准,他觉得人与人该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后一句话他更不相信,他觉得“收缩”该是条件反射吧,至少有些人会是吧,比如林芳慕。而且江榆妍绝对是十次以内的,绝对不是经验老道的......
“其实——我真的那么在乎林芳慕是不是处女吗?我已经不是处男了啊——如果她真的不是,如果她是因为听了我说自己有处女情结才——我当时会作何选择呢?我曾觉得,如果我不认识赵璞,我就能接受江榆妍。可是我现在却不能接受林芳慕。”——陌桑关上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映射出的脸,毫无思路。轻轻的合上眼皮,感到一阵困意从脖子开始往上涌,头变得越来越沉,大脑根本不知道如何运转。
陌桑:晚安,小甜心。
发出这条消息陌桑便上了床。
辛恬:晚安。
陌桑能猜到会是这类回复,不愿意再去打开手机查看。但他的强迫症不允许他这样放松,一想到手机的呼吸灯在一闪一闪的亮着,就好像血在一滴一滴的流失,不能无动于衷。
他点开消息立刻就合上了手机,他的脑子太累了,去控制作出这样的动作都让他觉得神经快要崩溃。但是他却停不下来,就像长期不锻炼的人刚刚跑完一千米一样,一停下就感觉一切器官都要炸裂了,需要在慢慢的跑一跑才行。
陌桑尽力的让自己的“发动机”再次转起来,一点一点的往上面滴着润滑油——“我的自卑、我的处女情结、我的眼泪、我的自私、她的好、她的坚毅、我和江榆妍的痛苦......”陌桑的“发动机”要转起来了。
二.
我发觉或者说是正视自己的处女情结是在和江榆妍在一起两周后。某一晚的睡前,在我脑子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存放着的一块落满了尘埃的碎片被我发现了。
那碎片上记录着几句话,那是我和赵璞的对话,我和江榆妍前男友的对话。这记忆的赴台,导致我从此失眠,每晚都要说服自己。说服不成,便和自己谈条件,谈不拢了,便用“武力”来抗争。直到精疲力竭才能入梦。
当初赵璞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我认为是赵璞在幼稚的吹嘘。那个时候才初几?——初二?
“怎么可能呢,江榆妍不可能会和他上床的,太小了。”——我当时是这样的想法,后来也用这样的想法说服自己。
随着失眠的日子愈来愈多,这碎片也愈来愈多的被翻了出来。
我想起和赵璞在浴池“坦诚相见”的样子,赵璞摆弄着自己的生殖器和我探讨感受、描述过程的样子,还有一些不能肯定是否出自赵璞之口的话。我希望那些都不是赵璞说的,虽然这于结果毫无影响。
“是不是处女根本不重要,那有什么的?”——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已经开始担心那就是真的了,我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便开始设法说服自己。我还去搜索那些自己向来摒弃的“鸡汤文”,但果然还是不为所动。
“怎样才能接受这个问题呢?该是真的很喜欢江榆妍的吧,不然为何愿意如此费力?难道——不会是因为担心“渣男”这个称谓吧。我这样的资本,人家能喜欢我,能愿意跟我,我还要求什么呢?我能给人家什么?”——我把自己的差和榆妍的好当作筹码来和自己谈判,但也终究无法谈拢。
“难道就这样伤害了她吗?”——我终究还是对自己提出了这种问题,这是一份战书,由“恶”向“善”提出,由“自利”向“付出”发起,我要和自己开战了!
每一天的白天我都一如往常,对榆妍的态度也没有被发现有何异样。但每天晚上道过晚安后,都无法抑制的循环这一过程,我做不到释然。这一切都源于我自己的揣测,自己不确定的记忆。只有去向她验证了这些才有可能结束,结束......
“向她去验证这些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是吗?”——我最后尝试着去释然,我相信很多事情就是必须要到背水一战的地步才会成功。
“她是那么好,那么懂事,她有与我相似的痛苦,她是父亲出轨,而我则是一直怀疑自己的母亲曾经出轨,这也是我说我从小心重的原因。我们还有那么多相似的小毛病,哈哈哈......”——每每想到这些我总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容不自觉的就会在脸上显现出来,好像太阳也变得格外明亮温暖。我想榆妍就是那个对的人,我想和榆妍走一辈子,我经常会幻想以后的生活。那幻想中的女主人不再是富贵。
但我还是问了!
那个双休日我和榆妍一起回家,本来是想着一起坐公交走的,这其实也是无需商议的。但第二天榆妍给了我一个新选择,她舍友的男朋友开车来接舍友,问我要不要顺路一起走。这个变动让我疯狂,我的““发动机””瞬间点火,飞快的运转着。
我知道这个舍友,榆妍曾向我提起过。她叫唐清,也是C县人,她的男朋友许昇也是,不过许昇在大港上学。唐清和许昇是很有意思的一对情侣,是“吵不散的爱情”的真实证明。虽然同城,但坐公交和地铁来往一次要将近六个小时。这样的同城异地,才真的是咫尺天涯。每天聊天还总要吵架,却又总也吵不散。
我对于他们的这段感情是很不看好的;我不能接受吵架,万幸榆妍也一样。用我的话说——“两个人在做任何交流的时候中间都隔着一片玻璃,而吵架就像是在喷砂;控制不好力度就会把玻璃喷碎,那碎屑会伤害彼此;即使控制好了力度这玻璃也变成毛玻璃了,只会是愈来愈不爱看,也看不清对方。而理性的交流就像在玻璃上作画,画好了会掩盖住对方的缺点,彼此愈来愈好;当然,画不好就一塌糊涂。而且玻璃又不那么容易着色,一般人都没有这个耐性和画功,这也是为什么人的第一反应总是争吵。”
我问自己——“为什么她要问我?是意识到我的自卑了吗?不是吧,她应该只是普通的询问,正常来说这就是该征求一下同行人的意见的。但如果同意的话会让我的心脏遭受重击,可如果不同意的话,她会不会反而认识到这是因为我的自卑呢?或许她本来从不觉得我自卑的。又或者会让她觉得我是一个不愿与人交际的怪人?或者会让她的舍友有这两种想法?但我需要尽快回复她,这样才显得自然。”
我决定让自己这颗新长出来的心脏历练一下。
从我的学校到榆妍的学校要一个多小时,坐四十多分钟的公交,然后再坐二十多分钟地铁,然后再走十分钟。榆妍的学校在市区,距离她学校最近的地铁站的出入口,在一个大型商场的出入口处,刚一出去商场门,便被这人流窜动,和车水马龙压得喘不过气。我向左转身,走上通向她的学校的路。太阳就在自己的右上方,但是被面前的商厦挡住;我站在它的阴影里,抬眼盯着它,脚步不停。又要左转,两旁的建筑不再那么高耸,阳光终于照了过来,我一直低着头,脚步不停,却一直没感觉自己走出了阴影。放在以前我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深深的吸入,好来填满自己空洞的胸腔。但自从和江榆妍在一起我就很少吸烟了,而且决心戒掉,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带着。
万幸这件事又出了变动。我到了榆妍的学校以后看到她和唐清、许昇站在一起;又或者她是蹲在那的,看到我来了便站了起来?我记不清了。榆妍看到我走过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她没有跑过来,我想可能是因为有许昇在吧,所以放不开卖萌。但还是刺激到了我的心脏,我努力的微笑着。榆妍告诉我,许昇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开车来,所以一起坐公交走,先打车去客运站,然后坐823路。我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但面部肌肉还是有些僵硬。我看向那个男生,他的长相很普通,脸上也有不少的青春痘。他在打电话,听着像是在和出租车司机联系,手里拿着的是“三星W系列”的手机。我又马上把目光落在脚上去,鞋是耐克的;再向上看是一条黑色牛仔裤,看不出品牌;外套是阿迪达斯的。好在整体着装给人感觉很俗套,但这也还不足以让我坦然自若。
本来市中心就经常会堵车,当初设计学校旁的这条马路的人,又似乎不够高瞻远瞩。马路建造的不够宽敞,而且是单向路,司机开不过来,刚刚的电话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如何解决。最终确定是司机在一个街区外的主路处等着,许昇向我们三个人说明了情况便一起出发。
看样子唐清和许昇并没有吵架,但许昇总是走得很快,一个人走在前面。本来榆妍和我是牵手走在一起的,但碰到这种情形我和榆妍便默契的放开了手,她挎着唐清的胳膊,我就尽量保持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唐清时不时的向榆妍抱怨着自己男友的臭脾气,榆妍也乐呵呵的哄着唐清开心。
已经看到出租车就在马路对面停着了,许昇一人径直的穿过了马路在出租车旁叉着腰看着我们三个人。我心里有些担心他会催促,也略加快了步伐,但还与榆妍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不过坐上出租车以后我便后悔没有再距离她们更近一些,这可是给榆妍长脸的事情啊。
即使是在出租车上的那一会儿时间,唐清和许昇也有一两句的拌嘴。尴尬的我和榆妍也不好表现的恩爱,我只能攥着榆妍的手悄无生息的与她对下眼神。已经是这样的尴尬却还有意外来添扰,是我以前在社团认识的一个叫张晶的姑娘发来了一条消息。我虽然只在社团里面待了三个月的时间却和不少的姑娘都交上了朋友,但平时也不会联系,尤其我又已经有了女朋友,便尽力的避免与异性过多的交谈。而陈瑞因为和我在同一个系,又都是学委,所以难免有些互相的帮助,我俩便更加的熟络。陈瑞又是一个热情开放的姑娘,有时见面甚至会和我来上一个简单的拥抱,聊天时也总是以“小陌桑”、“陌陌”相称。
这次也不例外,我打开手机一眼便看到了“小陌桑”这三个字,后面是她要问的关于考勤的问题。我很担心这让榆妍看到会不开心,便尽可能自然一些的躲避着她。我对张晶的询问进行了回答,又告诉她——“我女朋友在身边呢,别叫我“小陌桑”。便尽快结束了对话。我关上手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榆妍,她好像有些不太自在,她一定是感受到我在遮掩什么了;我攥起她的手,她倒是没有拿开。
想必榆妍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但既然她没有询问,我也觉得没必要节外生枝。解释反倒会像是欲盖弥彰。而且我知道在榆妍的经常联系人里面,也有“李耀洲”这个前男友的名字在呢。我当时看到了也有一点不痛快,但也无关紧要。用我的话说——“怀疑是无法避免的人类思维的进化,信任是必须坚守的爱人相依的根本。”
而且与曾经的男友有密切联系又如何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距离,与情感的依附程度可是没有直接关系的。拉黑了不代表心灰意冷,联系着反倒可能是因为释怀。就像我和富贵一样,虽然联系的极少。
上了公交车,四个人直奔后座。刚刚发车,唐清和许昇又坐到了前面。榆妍拿出耳机给我戴上一只,我想着这样就差不多了,看来这颗新的心脏是有好运庇佑的嘛。但事实证明,我还是那个不爱交好运的体质。公交走了没一会儿就停下不动了,我和榆妍虽然都只带着一只耳机,但也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只以为是堵车,过一会儿看到许昇走去和司机说些什么,才引起我俩的注意。
原来是因为有一对老夫妻上错了车,却已经投币,而公交车又是不能退票的,两人便赖着捣乱,许昇去催司机开车无果,便自己掏了五块钱给两人,告诉她们——“这样你们还挣了一块钱,赶紧下车吧,我们还着急走呢!”
他的做法引来车上其他人的叫好,却让我陷入沉思。如果换做是我会去这么做吗?许昇说的话有些太不尊重人了,虽然这样的人也无需尊重,但愈是这样的无赖愈是不该去招惹的,不是吗?有理也讲不通的!可我不只是这样想,我还很清楚自己一定会把那五块钱的亏损计算在内,这是因为理性吗?因为思考的全面吗?还是因为贫穷才会纠结于这五块钱的亏损?是出于贫穷人的算计!像那老夫妇一样的可悲!
公交向家的方向行驶着,我感受得到自己离家愈来愈近,因为我的心在愈来愈压抑。五块钱!四块钱!贫穷就像先天性心脏病,只会愈来愈深的荼毒自己,直到有钱换一颗心脏。虽然我现在也有一个新的心脏。
公交还没有开出市区,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晚高峰,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多,公交被堵的再次停了下来。路边停着一辆跑车,不记得是兰博基尼还是保时捷了。“这车好帅啊。”——我刚一看到这车思绪就有些低落,我知道自己的心理是病态的,但我对此无能为力。直到听到榆妍对这辆车的评价,我的心脏终于开始绞痛。
到了家里的城区我们还要再倒一趟公交才能回家,但这时已经五点多了,我们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公交,如果没有就要打车回家了。这时我妈发来微信消息——“到哪了?”我和我妈说明了情况,我妈让我给我老伯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时间,让我老伯捎我回去。我的神经再次被抻动,我想到自己的家里连辆车都没有,忍不住怒火中烧。
但是不能让榆妍看出什么,我不能让榆妍看到这个——自卑?可怜?阴暗?弱小?暴躁?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时我的脑子里面自己的样子。那是一个瘦弱、面色灰暗、衣着陈破、一层没有血色的黄皮包着骨头的自己,我蹲在地上,背景一片黑暗,脚下是一片白色的圆形光斑,就像恐怖电影里面女鬼出场的镜头。光斑很亮把自己照的很清楚,却不能让自己看起来阳光,一股阴暗的颜色从额头向下延伸。我觉得榆妍能看到这些,只要自己一个不小心。
我决定给我老伯打电话了,这不会暴露什么的,但我老伯并没有时间。我毅然决定打车回家,但又好像刚刚要打车公交就到了,甚至可能是已经打到车了,公交到了就又取消了,然后坐公交回的家。记不清了。
我是愿意为榆妍花钱的,虽然能力有限,而且花的也不是自己赚的钱。榆妍也很清楚这点,而且她会想办法省钱。也因此我伤感憔悴,我担心榆妍会说——“感情不是用钱来表达的。”我更担心“用钱你也表达不起。”这句话。我知道这话她不会说,但我却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哦,对了,在打车之前还有一个插曲。榆妍说去坐450路,做到终点站再打车回家,这样就能便宜差不多二十块钱。
其实这句话我妈也有说。说真的,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会去的。怀着卑微的心情多走一千米路换来二十块钱,这很划算了。
但现在不行,我想到要和榆妍一起怀着卑微去走这段路,我就好像看到我的心就像被盐腌着的的腊肉一样,皱巴巴的蜷在一起,在一根绳子上挂着,在风中摇曳。我确信自己无法在那段路上由衷的欢笑,甚至是一直到回家都不能,但还是要为此努力。我想榆妍该也是一样的吧,我觉得榆妍为我承担太多了,如果没有物质的爱情真的是一盘沙的话,榆妍就是那个不断的,不辞辛苦的往上面洒水,祈求稳固的人。
她是很无奈很累的,又努力不表现出委屈,这让我痛心。我觉得是自己不愿意榆妍受苦,所以拒绝去走那一千米。但是后来回顾起这些,我觉得有另一种情感与之相当,不知该算是畏惧还是自私。我记得当时去设想那一千米的前路的时候——天空是灰色的,寒风在呼啸,空气中满是扬尘,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便是风中之烛。
我俩在榆妍家的附近下车,一路上说说笑笑,为了防止她的家人看到,在快到榆妍家的时候我和她痛惜分别。
走到家天已经快黑了,和爸妈打完招呼,进到我自己的屋里。拨动灯的开关,抬头看着它,过了两秒又闪了两下它才终于亮起来,但是并没有感到屋子变得亮堂。
原本白亮的墙壁像是笼着一层烟灰,左边木质的电视柜上乱七八槽的不知道堆着些什么,它那褐色的原木样的漆,早被装着开水的杯子底烫的一块块发白,还有一些我小时候打闹时撞掉了漆的位置,已经是一个个的小白点。
右边梳妆台上早该扔掉的廉价化妆品胡乱的堆在上面,满是灰尘。左边电视柜旁的电脑桌,格格不入的刷着一股亮蓝色的油漆,烟盒摆在上面,自然也少不得烟灰缸和烟灰,还有一袋瓜子也放在上面,自然也少不了瓜子皮。
正前方那有年头的空调,披着泛黄的外壳,排风口的挡板向外翻着,接收信号的电路板用胶带粘在空调上,旁边还有一盏点亮以后要先闪一分钟才会稳定的壁灯。正下方有一张满是划痕和水果汁液的玻璃茶几,一把同样沾满汁液的水果刀放在上面,旁边还有些果皮。茶几两旁各摆放着一把沙发椅,黄色的木质把手也一样经过水杯的洗礼,还多了一些烟蒂的吻痕。
三.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家,甚至于说是烦透了!可我仍然总是不愿意走出这个家,我确定不是因为对这样的环境满意,可也不能准确的说出为什么不愿离开;是因为亲情?还是我害怕外面的世界?还是简单的懒惰?
榆妍的手机关机了,所以今天唯一能说服自己出去的理由,只有在和魏景程一起去洗澡的时候出去那一两个小时。
“我跟你说,以后别打盐、打芦荟什么的了,你知道那玩意成本才多少钱?”
我和景程站在淋头下冲着澡,景程眯着眼睛看着我,认真的听着我说话。听到我的这句问话,他疑问的“嗯”了一声。那感觉简直就像是特务接头。
“我宿舍一个,他们家是开浴池的。咱以前觉得那玩意成本也就两三块钱。好家伙,他一说才多少钱?次的才五毛钱,最好的才两块。”
景程略微表现出一点差异,“这么便宜?”
“那可不吗!当然了,人家从里面挣多少是人家的事,咱不是说因为这个;主要是打那玩意不值啊,也没啥好处。那才五毛钱的玩意儿,你想想。”
“是”景程点头应了一声。
“还不如刮个沙拔个罐啥的呢。”
又冲了一会,排到了我们搓澡,搓完澡我又刮了痧,景程等着一会儿拔罐。下了搓澡的床我们回到淋浴区继续冲洗,不过本来的位置现在有了别人了,我们又拿着洗浴的东西走去对面的淋浴区。
“怎么样?祸害几个小闺女了?”
我看着景程笑了几声,故意有力的说:“什么话!什么祸害!我是那人吗!”
“呦呦呦,你?你要说没有,我都不信。”景程努着嘴,摆出一副嫌弃人的坏样。
“这揍性的,我什么时候祸害过小姑娘?”我故意把语气冷了一些。
“搞对象了吗?”
“我和江榆妍好上了。”
景程愣了一下,说:“江榆妍?我就知道!过年那时候你们就老在一块,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
“哈哈哈,厉害吧。大年三十开始联系的,一个月搞定。”
景程努了一下嘴,斜着头瞟了一眼陌桑,说:“是是是,厉害厉害。”
“江榆妍——不好办啊。”他又转过头来义正言辞的和我说。
“怎么不好办?”
我能理解景程的顾虑,但这只是因为他不了解榆妍,我确信。不过我也想知道在自己好兄弟眼里的榆妍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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