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人物(1/2)
6.特殊人物
离别那天,实际上并没有歌谣里吟唱的那般伤感。没有阴霾的天气烘托,没有刮大风下大雨。下午四点的太阳,灿烂得有些过分,像涂出轮廓的颜色。本该出现的世故人情也没有登场渲染,邻居们各有各的忙,并没有前来欢送,恋恋不舍地将一只只手挥在风中。
曹船船和妈妈走得匆忙,所以连消失也消失得静悄悄。黑皮他们因为全然不知而缺席了这场离别。
曹船船被妈妈牵着,一边紧跟上她的步幅,一边扭头朝身后望。他一望再望,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但是就像妈妈说的,又不是见不到他们。他们之间的牵绊没有断。以至曹船船一步三回头的期盼,注定要狠狠落空。
所谓最后一眼,那天他到底也没有看见。
去往外婆家的公车上,曹船船从窗口望出去,马路上正好有一辆红色的汽车疾驰而过。丁丁猫说,看见红色汽车会有好运。就像在大清早看见婚礼的喜庆车队一样。而他们还真干过这种事。当曹船船和丁丁猫一组玩耍的时候,两个小孩站在马路边上各自选定一个朝向,然后面对着那个方向,用眼睛计算,自己一共看见了多少辆红色汽车,看见得越多,证明日后自己就会越幸运。
事实证明小时候的很多言论都是胡诌的,不科学也没道理,但只要是跟“好事”“好运”挂钩的,曹船船都会信以为真。
拜见过外婆后的第二天,妈妈又领着曹船船去小学报名。
曹船船将要就读的小学,校舍是绿色的,操场是水泥地,篮球架背后有一面巨大的世界地图墙,坐落在一条以贩售各类海鲜而闻名遐迩的街道里。难得一见的澳洲大龙虾、中华绒鳌蟹、扇贝、牡蛎,在那里随处可见,几乎遍街都是。
盛夏八月。
浓郁的咸腥味像一层薄绢笼在半空中。
一年级新生报名那天,小朋友们都被家长领到学校,在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一个一个地在老师面前做自我介绍,表演一个小节目。曹船船记得排在他前面的那个小女孩给老师跳了一段即兴的舞蹈,边唱边跳,是电视上看到过的拉丁舞。
她就是夏珈。
轮到曹船船向那个老师展示自己了,他却面对老师发了一会儿呆。
曹船船不会唱歌跳舞,不识字,排在夏珈之前的那个小男孩把一首唐诗背得朗朗上口,曹船船不行。唯一能拿出来亮一亮的,就是画画。可是当时没有水彩笔和纸,两手空空的毫无准备。
这个念头只能打消。
想了半天,曹船船对老师说:“我会数数,从1数到100。”说完,他真的开始数,从1开始,数字一个接一个地从嘴里跳出来。
当曹船船终于数到100的时候,老师问道:“100之后是多少呢。”
曹船船是个死心眼的小孩,当时他只知道从1数到100。在他的世界里,100就是终结。
没有之后。
小节目表演完毕,老师开始考曹船船算术。加减法他会,但是也要想一会儿。乘除法是一点不会,那时的曹船船连九九乘法表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问到乘除法的时候,曹船船睁大眼睛盯着老师。曹船船这才发现这个女老师看上去很凶,心一慌,更加不知所措。直到排在后面的一个男孩子凑上来,在曹船船耳边小声地告诉他答案。
老师问:“二七?”
男孩说:“十四。”
老师问:“九九?”
男孩说:“八十一。”
老师问:“三四?”
紧接着又警告道,“后面的同学保持安静,不许帮忙!”
可那个男孩还是把答案吹拂到曹船船耳边,是声音极轻极轻的两个音节,“十二”,如同轻柔得不沾地的絮一般。
曹船船用一双感激的眼睛回望。男孩接住后,旋即又给曹船船递一个眼神。翻译过来意思是“小事一桩”。
那就是林代宇潇。
一开始,都是同池塘的水,一样咸淡。
班上45个同学在一年级新生报道第一天,按照老师的要求,上身穿白衬衣,下身穿深色长裤,并把白衬衣的下摆扎在裤子里头,精神抖擞地在学校水泥地小操场上。站成醒目又洁白的两列纵队。
男孩子一列,女孩子一列。
升旗仪式之后,由高年级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分别在左胸口别上一朵小红花以表欢迎。
谁也不比谁差,个个都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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