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十七）（1/2）
瑟伦才落入这个梦境时，国王愤怒的下令打断他的腿，因为他想逃跑，因为他害怕这个血液冰冷、没有温度的国王。
好不容易发现国王其实没那么冷硬，还会板着一张脸做些讨他开心的事，靠在国王胸口也能沾染些许温暖、也能听见令人安心的心跳。他还期待着，有机会把国王从愤怒的野兽体内拽出，帮国王一点点擦干身上的血污。
要是呆在瑟伦身边，国王就能不那么愤怒和痛苦，他是愿意的。或许等到他的腿伤恢复，小狗长大成出色的猎犬，还能让国王带着他去打猎，多出去走走也能让心情变好，其实他还想了很多，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总是会想很多，唯独没想到艾森会打算让他离开。
如果他的确是某个国家的王子，说不定就对国王的提议动心了，回到父母和家人身边将会有莫大的吸引力，但他不是……那些所谓的家人，不过是兄长给予的梦境，他们那么美好，和国王千差万别。
他的父王没有因为他是小儿子就疏于关照，皇兄更是对他宠溺万分。他们的母后十分端庄，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华，柔声细语，吐露出的都是慈爱。瑟伦想过回去，在梦境的最初，在他还怨恨国王时。
瑟伦没注意什么时候起就再也没那么想过，他只知道自己的怒气在收到第一个礼物时就已经消退。国王那么迟钝，除了愤怒外就没有别的情绪，就连哄人都只会不停堆砌珍贵的珠宝、精美的饰品。国王给的一定都是最好的，但瑟伦想要的不是那些。
他想陪伴在兄长身边，他想让兄长从漫长的睡眠中苏醒，他想再看看兄长藏着秘密的蓝眼睛，他还没来得及一个个解开谜团。
“我不想离开……”瑟伦情绪低落，声音也变得细微，几乎要被看台上的人声冲散。
艾森离他很近，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瑟伦身上，神经一直紧绷，他担心会听见让他不满意的回答，然后怒火中烧，他提前试着克制情绪。他想：没关系，如果瑟伦想离开，大不了再用同样的方式把他带回来。似乎这样就能让灼烧着的神经冷却下来。
只不过瑟伦的声音更加高效迅捷，艾森还没来得及想更多，怒火的苗头便被当头浇灭。
“你……再说一次。”
艾森的声音也比往常来得轻柔，总是这样，所有关切的话语，国王总是需要他重复两遍，他就那么不可信吗？
瑟伦咬着嘴，把艾森的手背捏得发红，用来撒气，就是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在这之后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你——”
“我就是不走！”瑟伦提高音量叫喊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低下身子，把自己缩进椅子里，连搭在国王手背上的手也抽了回去。
艾森试图把瑟伦的手抓回来，但瑟伦一点也不愿意配合，他把手藏在身后，躲开艾森的动作。迟钝的国王刚想问他是不是在和自己闹别扭，就看见瑟伦低垂的脸颊下掉落一滴水珠。
艾森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是否应该收回来，他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瑟伦腿上被水珠染出的印迹，显得有些迷茫。他在想瑟伦这是怎么了，是角斗场的一切太超乎他的预料，还是别的什么？
最终他的掌心落在了瑟伦的头顶，轻轻抚摸着。
他小时候总在宫殿中四处玩闹，那个时候宫殿的每一条走廊对他而言都长得要命，用走的实在太慢，他干脆就跑来跑去，没有下人敢挡在他面前，面对玩心正大的小殿下，仆从们总是躲得远远的。他会跑去母亲的房间，带些捡来的好看的小石子，它们有些和母亲带着的珠宝一样好看，而他的母亲也只在那时候会用手摸摸他的头发，不言不语。
瑟伦感受到头顶的触碰，身子颤了颤，水珠掉得更凶了，他拽着腿上的衣物，试图把眼泪憋回去，但艾森只要这样安慰似的拍拍他，忍耐就毫无用处。他从来不是喜欢掉眼泪的人，眼泪没法解决任何事，可此时此刻眼睛酸涩得不像样子，他没法控制。
“你是个混蛋……”他在艾森的掌心中说，因为哭泣，语调变得有些模糊，“你一开始不许我离开，现在又带我来这，用这种方式逼我走。”
艾森被瑟伦的话砸的有些懵：“我没有逼你走。”瑟伦的想法和他天差地别，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一向果决的国王这时张着嘴，舌头打成了个死结。他捏着瑟伦紧抓衣料的手，把泛白的手指一根根码开，然后握紧掌中，说，“我想让你留下。”
“胡说八道。”瑟伦抬起还没来得及被艾森挟持的手，抹了一把脸，把碍事的泪痕擦干，“我父王给写了信，你又带我过来看这种无意义的杀戮，不就是想把我吓走？”
瑟伦现在有点生气，却又不是完全针对艾森，他也气他自己在这种节骨眼还逞一时口快，但有些话如果不说出来，憋在心口会很难受，会变的像国王那样失去理智。艾森再怎么残暴，总不会对一个哭得正伤心的人动手。
“如果陛下想让我留下，直接说就好。”嘴上爽过瘾，最难受的情绪也被发泄了出来，瑟伦揉揉眼睛，添上了示好的语句，“我会留在陛下身边……所以请别让我走，可以吗？”
瑟伦一阵一阵的，还真让艾森没法发火，他贴着艾森愤怒的边缘飘过去，软乎乎的落在艾森手中，艾森想教训他，又怕下手重了，把好不容易才停止哭泣的人又欺负哭。只能咬咬牙，当成没听见他数落自己那段。
“我不想瞒着你。”他的手顺着瑟伦的发丝滑下，在对方的脸颊上捏了捏，假模假样的算是惩罚，“你总得知道了足够多，才能公平的选择。”
他不希望瑟伦在知道他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之后，对他敬而远之。艾森会为此感到愤怒，又或者是悲伤，他试图区分开所有的情绪，这太难了，没人教会他什么是悲伤、什么是难过。就像他分不清焦虑和痛苦的区别，艾森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扔进了名为愤怒的容怒，让怒火把所有的情绪清扫得干干净净，他只需要面对愤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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