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一）（1/2）

边境传来消息，国王大获全胜，扣押了附属国起兵的年迈领主，将未来得及与之汇合的革命军击溃。国王麾下亲骑策马飞驰回皇都，马蹄从未停歇，竟比传讯兵更先一步抵达皇城。他亮出徽章，把一卷信函交给宫殿外等候的卫兵，上书着革命军俘虏供出宫内党羽，需要尽快处理。

“我有国王口信。”传讯者叫停繁琐的汇报，甚至动用了国王手中带着卡烈安图腾的戒指，越级进入宫殿深处。

瑟伦此时正在屋内练习行步，他已经能放开拐杖缓缓走动，就是断裂过的小腿依旧无力，活动久了还会隐隐作痛。好在卡烈安最寒冷的日子已经过去，再过不久便能迎来春天。瑟伦还想带着小狗去花园坐坐，可惜学士并不建议他长时间呆在屋外。

他的房门不会上锁，宫内的女官侍从们时常进出，之前是行动不便，现在是没了锁门的习惯，于是在房门敲响三下后，便被推开。瑟伦撑着椅背正准备坐下休息，这敲门声着实下了他一跳。

“谁？”瑟伦开口问。

小狗嗅见陌生的味道，开始匍匐在地板上低声咆哮，瑟伦伸手去安抚，发现小狗背上的毛全都立了起来，有点扎手。

来人很识趣的站在门口不再前进一步，他朗声说：“陛下让您去前殿大门等待，他正赶回来。”

瑟伦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柔和逐渐演变为喜悦，他有些激动地向前迈出两步，太过用力导致小腿疼痛。他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取过了拐杖让对方带领自己去往前殿。

他没机会离开房间太远，甚至连路都不太熟悉。国王离开后他整日呆在房间里，表现得意外乖巧，就好像这样能让兄长快些回到他身边给予夸赞或是奖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艾森比期望中回来得更快。

快到瑟伦还没做好准备，他本想艾森一个惊喜：等到国王回来看到他的第一眼，他是用双腿上前迎接的。

虽然现在他也可以离开拐杖走两步，但那样太慢了。士兵问他需不需要放慢脚步，瑟伦摇了摇头说：“不必介意，我能跟上。”

宫殿的大门为他缓缓开启，这是瑟伦被囚禁在卡烈安的两年多来第一次由内而外的注视脚下的土地。连接宫殿与主城的大道上铺满石砖，侍从们每日清扫，上面连泥土都很少见到，这也为瑟伦提供了些许便利，让他能稳稳当当支撑自己走到城门前。

他还来不及张望，急促地马蹄声便从不远处传来，铁蹄踏在石砖上竟然有些震耳。

本来渺小的黑点在瑟伦眼前逐渐拉近扩大，他能看出马背上的身影，他在战场上见过这样意气风发的国王，比在宫殿中看上去更为率性洒脱，可当初艾森是一个残暴的侵略者，现在确实他等待许久的牵绊。

瑟伦不顾颤颤巍巍的双腿，放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而骑马奔来的人则翻身下了马，拖着一身沉重的盔甲奔跑。

他注意到国王的发丝并不像往日那般被打理的光彩熠熠，反而沾上了汗水、灰烬和血污，狼狈的搭在头上，就连俊朗的容貌也有些疲倦。但瑟伦一点也不在意，他张开双臂，等待国王将他抱进怀中。

那一身盔甲有点冷，也硌得他有些疼，国王还那么用力，让瑟伦有些喘不过气。

“我没让你等太久吧？”国王喘着气，疲惫沙哑的声音让瑟伦有些心疼。

他摇摇头，其实没等太久，他数着日子，还不足一个月，就好像刚到那里便折返回来。瑟伦稍稍踮起脚，撩开国王的发丝，在他脸上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的地方吻了吻。

“一点也不久。”只要回来就好，瑟伦嗅见了盔甲上的血味，不知道是艾森的还是别人的，但他不喜欢，连忙把头别向其他地方，说：“就是不想你再去领兵打仗，又从我身边离开……你想出去也可以，能不能带上我？”

他和国王说他先能走路了，等到了春天说不定还能陪他骑着马去外面转一转。国王笑眯眯地听着，扶住瑟伦的腰，让他站立时不那么费力。

“好，不出去了。”国王哄着瑟伦，也不知道口中的话是真是假。

瑟伦觉得国王这样哄他跟哄孩子似的，不是特别乐意，他抬起头抗议：“别那样唬我，我可不是孩子，我知道你有没有欺瞒我，如果你对我说谎……那我就走了。”

分明就是个孩子，国王捏了捏他的脸说：“没关系，我可以跟你走。”

“真的？”瑟伦问他，其实并不是非要国王扔下所有事情和他私奔，不过艾森都这样说了，瑟伦听着心底也暖呼呼的，想一想又不会发生些什么，只要想一想就够了，他很容易满足。

国王低下头，让下颚蹭在瑟伦肩头。高高大大的国王俯在他身上，难免有点别扭，他是想让国王先去洗漱休息的，他看上去那么疲倦，可能连夜赶回来见他，就连卫兵都甩在身后。他怎么会不相信国王的话？

“真的。”国王收起利爪和獠牙，软绵绵的蹭了蹭瑟伦的脖子，和喜欢蹭来蹭去的小狗一个德行，野兽在他怀里变成再温柔不过的野兽。

瑟伦闭着眼，缓缓拍着国王的后背，他们可不能就这样一直站在大门口，得想个法子先让国王放开他。

可他再睁眼的时候，却看见身后宏伟的宫殿正逐渐消散，就像散开的沙子，他还没来得及呼唤国王，将他环抱着的人就已消失不见，剩下的是散发着柔和光亮的碎片。四周的景象在碎片光芒的照耀下隐去踪迹，他又回到乌黑一片的梦中，而怀里的碎片温暖而安宁，静静地陪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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