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六）（1/2）

酒精不是个好东西，如果瑟伦长点记性，他应当回忆起此前的教训，在酒气缭绕下发生过的所有，可他的记忆随着每一个梦境变化，他甚至不确定骑士和国王真实存在过，还是他在满屋藏书中读过的某个故事。

反正现在瑟伦只知道自己很想喝酒，比任何时候更想。他在父亲看不见的时候也喝，大多是为了舒缓压力，他没法见着自己敬爱的人慢慢虚弱，还要当作看不到似的埋头工作，因为那是父亲的期望，他靠酒精来平衡二者。

“你喝太多了，瑟伦。”艾森在他身后语气平缓。

瑟伦此刻从脊椎身上一股战栗，让他端着酒杯的手颤动起来，这并非被抓包的恐惧，更像之前瑟伦体验过的离奇感觉，他在兴奋，瑟伦胡乱的脑袋判断不出这股兴奋从何而起，只知道父亲这样威严的话语让他有了反应。

他抿紧嘴唇，努力把诡异的情愫压下，说：“不必担心，父亲，我知道这是应酬的一部分。”

艾森当然知道这是应酬的一部分，宴会就是如此，喝酒，聊天，然后达成目的。可瑟伦的状态不对劲，这个从教堂走出的温润的孩子今天有些过于咄咄逼人，和往常着急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成长不同，那份急切属于更私人的情绪。

和瑟伦看向他的眼神有关。

此前艾森还能将那当作是孩子对父母盲目的崇拜，过强的雏鸟情节。这有助于他更好的塑造瑟伦，那孩子会很听话，艾森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疑虑。所以在瑟伦成年后，艾森也没想过要从这种情节中脱身而出，因为他的寿命短到接下来的任意一秒都可能结束，在精心打理了众多人际关系后，艾森实在不想再花费心思来考虑这个半路拣来的孩子。

他不是什么负责任的父辈角色，领养继承人的决定也并非为了什么家族大意，他不过是铁了心要让叫嚷着血缘亲属的那群人难堪。让他们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掉进外人口中，艾森死死拽着他累积到的金钱，拼命吊着生机试着将赌资滚得再大点，瑟伦也不过是他赌局中的一个子，不会让艾森赔本，却不一定能赚得更多，是金库里的那道保险。

所以艾森开始头疼了，无论他对这孩子做些什么，都会被当成理所应当，稍微和蔼一点还能看到小家伙身后晃动的尾巴。艾森感到有些好笑，他几乎什么都没做，但他的形象似乎在瑟伦眼里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他尚且不知道自己对瑟伦的影响有多深，不过从托马斯戏谑的表情里品尝得出来，那个男人或许误以为瑟伦是他养着取乐的什么宠物。

贵族们总是做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看饿极了的野狗扑咬老鼠，比如看几只老鼠相互打架，然后下注今天狗能咬死多少只耗子，哪一只耗子能打过其他耗子。赌资起步往常是贫民一两年的开销，可这些却算不上权贵们的一点零头。

所以无聊的上流人养腻了猫猫狗狗，养个漂亮孩子也没什么。

托马斯知道这些腌臜事，因为他经手的生意往往与此相差无几，宠物和畜生也不过是看主人的心情，主人偏爱的就是宠物，主人厌恶的就是畜生，所以没太大区别。

大贵族克威尔公爵也并未对此有异议：那个呆在他身边的漂亮黑发男孩，名义上的继承人，实则是克威尔爵爷的宠物。

上流的八卦可不止这点。

“你是靠什么讨好你父亲的，他可是个很难伺候的人。”托马斯在同意瑟伦提出的条件后如此询问，就当是满足他的好奇，或者当他卖给克威尔人情的一个代价。

“什么？”瑟伦起先没能听懂，还当他是想要询问父亲的喜好，很多人想巴结父亲，其中托马斯最叫瑟伦心生抵触，他精准的给这个男人贴上心怀不轨的标签，然后绕过对方没头没尾的询问。

他能得到父亲的喜爱自然是因为足够懂事，也足够有能力，为了让父亲满意，他甚至将教会的十字架从胸口取下，放进了柜子里。他无法在侍奉天主的同事达成艾森对他的期盼，可天主远在天边，父亲就在他身旁。

瑟伦的思维早已被淬炼成了商人，选择了最有利的一方。

他不觉得托马斯有能耐做到和自己一样，因为托马斯只会是合作伙伴，永远成为不了父亲的家人。

可合作伙伴意味着父亲将时常与他联系，书信、会面……

于是瑟伦喝下的酒越来越多，直到艾森前来阻止。

“我们该走了，把酒杯放下。”艾森命令着。

瑟伦这才平稳住手，将酒杯放在距离最近的绒布长桌上，脑海内万千思绪的斗争暂时休战，瑟伦眨眨眼睛，觉得轻松不少。

杜恩多将手搭在肚子上，还想挽留，他腹中的葡萄酒晃个不停，让大个子的爵爷不太好受，所以也没多阻拦寒暄，只是客套的说上两句就放人离开了。

人们都知道，克威尔公爵身体虚弱，而他却出现在了杜恩多宴请的名单上，好奇的贵族们总觉得杜恩多和克威尔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否则此时那个刻薄的爵爷应当呆在他的庄园里安心养病。

克威尔们一离开，宴会就显得有些无趣了，没想到他们从中一无所获，好在杜恩多最不缺的就是酒，能敞开肚皮喝好酒的宴会可是越来越少了，看在这个人出手阔绰的份上，贵族们暂且原谅了宴会的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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