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对簿公堂(1/2)
死者是赵家公子,名文彬,出自《论语·雍也》:“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大晁国祚绵延三百余载,除了武帝重武外,其余帝王清一色重文,如今新上任的永初帝也不例外,大兴科举。赵生争气,早早读了个秀才。
尸首是赵夫人送汤时发现的。
赵文彬喜静,为了读书特地搬去偏院,若学业紧张,则干脆栖在院中,禁止任何人擅自闯入。大晁今年有秋闱,他更是一直泡在院中。
昨日,她担忧儿子累坏身子,特意堡一盅番茄羊肉汤送去。
热气腾腾的白汤,羊肉熬得稀烂。然甫一推开门,却见花坛边青衣书生躺在血泊之中,心口赫然立着一把银光晃晃的刀子。
赵夫人尖叫一声,晕厥过去。
赵夫人以头抢地,哭喊着:“青天大老爷在上!我儿读的是圣贤书,素来文雅和蔼,从未与他人结怨,却徒遭横祸,望青天大人明允,给草民与家人一个明白啊!”
县令将目光从喜儿那移回赵家人身上,焦头烂额,无绪可理,揉了揉额角,正欲开口,堂外吵吵嚷嚷,紧接着一个白衣小道士跨过门槛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踉跄追赶的衙役。
衙役愤愤看了道士一眼,抱拳道:“大人,这道士擅闯公堂,属下这就……”
“哎呀,贫道觉得自己也有嫌疑,贫道来自首,怎么擅闯了?”周涣出声。
大堂的目光齐聚他一身,他视若无睹,堂而皇之地立着。
“你觉得自己有嫌疑?”县令将衙役招回去,抚须打量他。
周涣双手合十,将前些日子在赵府除妖的经过一一陈述。
云游的日子没话本里描述得那般潇洒自在,孤身云游,一分一厘都精打细算。但实数愧疚,周涣师父孟惊寒剑术名震四方,作为孟惊寒唯一的关门弟子的周涣,却是武功平平。
同门都揭榜赚外快,威风英爽,周涣不能。但胜在看过不少书,且脑子灵光,且体质特殊,在袚邪驱鬼之事上天赋异禀,偶尔给人家驱鬼做法,也不至于饿死。赵府先前闹鬼,便请过他。
赵家人无不注目,不明白帮他们除鬼的道长为何上赶着蹚浑水。
县令顿了顿,捋了捋胡须:“请教道长尊号?”
“青涯。”
师爷请示可要将他轰出去,县令笑了笑:“罢,留下来。”
但凡常人听到案子,无不急忙撇清关系,这小道士倒有趣。
赵文彬死于冬日,尸首送来时仍就完好,未有腐烂。经仵作检验,赵文彬是死于被刺中心脏。
周涣边上的小捕快飞快地翻了个白眼,鄙夷道:“这不屁话么。明晃晃刀子就在心口上,不是扎心死的是咋死的?”
仵作又道,赵公子殁了三四日,据推断,最有可能是七日夜晚。今日已是十一。
县令将目光移到喜儿身上:“沈喜娘,据查,赵生死的前七日你一直在他院中……”
花不如抢答道:“老爷,那赵生不知怎回事,年前一直在舫间物色女子,除夕那天向我要了我家喜娘七天的出外条子,也只是唱个曲儿,喜娘未做其他……”
喜儿慌里慌张地点头,表示属实。
“沈喜娘,你可还记得那七日,弹的何曲?”县令又问。
喜儿生性胆小温柔,哪见过这世面,遑论是自己对簿公堂,只吓得花容失色:“是、是《南有嘉鱼》《终风》《蒿行止》……还有、还有《悲思陶》……”
她抖如筛糠,忽道:“妈妈的话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赵家仆奴都可作证……”*
“沈喜娘,你可有报错?”
她无力地歪坐着,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七日里来来回回唱的都是这些曲,不会记错、不会记错……”
小捕快咦了一声。
他说话粗鄙有趣,却辛辣在点,周涣连忙请教。
小捕快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赵文彬一个书呆子居然喜欢娘们儿的曲儿,那个《悲思陶》还是画舫粉头唱的曲儿。”
《诗经》分为风、雅、颂,《南有嘉鱼》隶属小雅,乃贵族宴飨宾客之乐歌。《终风》为风,乃妇人控诉负心丈夫之诗。
《悲思陶》则是在淮城画舫流传的小调,相传为璇玑所创,曲调哀婉悲怨,流传甚广。但她本人在创曲时人已疯癫,并没原词留下,现流传的版本多为后人填词。
《蒿行止》则为大晁赫赫有名的行军作战之歌。
赵文彬是个男人,还是个书生,更准确来说是个书呆子,这几首歌都不像他所好之向。
捕快带赵家仆奴赵三上来。
赵家公子饱读诗书,认为书中自有圣贤,不容凡胎惊扰,因此,赵三等人都是住在院子隔壁。
赵三坦白:“回大人,院里飘来的确实都是唱曲儿和丝竹管弦之声,彻夜不绝,我和住在周边的几个仆奴兄弟被连累得几日没睡好,但不敢劝说公子,只有委屈自己……委屈自己的下场就是白天干活精神不足,我甚至摔断了右手,被管家吆回家休息……”
衙役掀起他的袖子,只见右手自手心缠着厚布条,手杆处夹着两块木板。赵三哎哟地叫唤,让衙役小心点儿。
传来管家,确有其事。
赵老爷出列拱手:“回大人,犬子除夕带回这女子,告知我们欲将她留府七日。草民当时念及犬子向素自觉好敏,不劳长辈敦促。且,常言道‘新婚胜如小登科,披红戴花煞似状元郎’,今年秋闱,大登科小登科双喜临门亦无妨,方才……”
垂下眼皮,阖眸沉声悲痛道:“是草民无知。”
“老爷!我家喜娘的身子骨,如何使得动刀子捅人呐!”花不如砰砰叩头。
“你这说得不对啊,荒郊野岭常有狐狸精和人交|媾采阴补阳呢。”赵三不服。
“你家夫人都说了,赵生读的是圣贤书,读圣贤书的秀才会行这些苟且之事,哧?”她怒目圆睁。
“媚术面前谁能自己?”赵三嘟哝。
赵家人脸色黑沉,花不如又气又好笑,这狗眼不识的呆子:“呸!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
赵三露出胆怯的颜色,把衙役抓在自己身前:“……七、七天足不出户,还夜夜笙歌,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
“我看就是你杀了你家少爷,将屎盆子扣老娘头上!来,把脸伸过来。”
“我不我不我不!”
“呜……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赵公子……没有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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