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牡丹判(1)(1/2)
周涣惊魂未定地抹了把汗,断玉琀啧啧赞道:“孟惊寒一把纯钧剑使得出神入化,令秋风为之觳觫,人送雅号——雁阵惊寒。你剑法虽稚拙,底子却不错,未算骍生犁角,辜负你师父的谆谆教导。”
周涣剜了一眼,并不领情。断玉琀道:“喂,你不会真以为——赵文彬是我杀的吧?”
一向嘻嘻笑着的少年难得出现一份冷讽之色,讥道:“您想杀人玩玩也说不准。”
断玉琀摇了摇头,哂笑地问:“《牡丹判》听说过吗?”
那是十多年前一部戏折子,讲述妓子微垣与将军尹辰星的凄美爱情故事,笔触凄婉动人,其作者花间客凭此书一炮成名,与地府真情崔十三郎、麻辣小聋瞎、翡斋陶然水并称大晁四大才子。
原书早已失传,现在市面上偶尔流传的都是删减版。
周涣思忖它有什么蹊跷,空中传来风划过衣袂的声音,抬眼一看,院子里已无他人,倒是雪中还回响他的声音:“小道长,本阁送你一句话——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上天赏你一物,便会剥去一物。”
他不明所以,哼了一声,高声招呼来人。
雪风已安分许多,像蛰伏的幼兽细喘。衣料翕动,踏雪无痕,雨师妾持伞踱来,那双黑漆漆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拿来。”
周涣回想被她推去面对铁怀恩的情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护紧了胸:“凭什么?”
“……”她二话不说,一把钳住他双手,她体温冰冷异常不似常人,力气大得出奇,周涣忘了挣扎,也无法挣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她把枯株强硬地抢走。
丹红的牡丹根之中,碧光流动。雨师妾足尖一点,跃上院墙。
“喂!雨师——”
身影没有片刻迟疑,雪白的裙袂消失得一干二净。
周涣闭上嘴,昨夜的记忆扑面而来。难道她也在收集崇明玉?
闻声赶来的家仆将他拉回现实,他招呼众人将铁怀恩五花大绑,送回衙门。
到了衙门,一盆清水泼下。铁怀恩供认不讳。
一日他正巡街,角落里忽传来声音,只听得俩江湖人士讨论崇明玉。
其中一人说:“那宝贝在黑市卖出这价格,自有它的理儿,这可是连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的东西。”
另一人道:“是了,听说此玉出现,常伴异象,你可知哪里有么?”
异象,赵府有牡丹,经年不败,为淮城之奇。铁怀恩略一思索,夜潜赵府,孰料行窃途中撞见赵文彬,这才错手杀人。
“大人,您看。”捕快奉上托盘,“从他房里搜寻出一把匕首,经正经仵作检验,刀形与赵生伤口完全契合。匕首镡上雕刻着佛教宝相花,正是宝相阁之物。”
县令双眉倒立:“你怎有这江湖邪派的东西?”
铁怀恩垂头不言。
小捕快翻白眼:“肯定是找铁匠打的呗,借刀杀人啥的,结果被倒打一耙。”
县令痛心疾首道:“铁捕头,本县待你不薄,你却为何铤而走险,害他人性命,葬送自己之前程,走上杀人越货之歧途……哎,哎!本县养虎为患,实在无言见淮河百姓。青天呐……”
“歧途?”铁怀恩始终低垂着的头抬起来,那双面对江洋大盗未露出半分惧色,面对刀锋剑影未露出半分胆怯的双目,此刻,毫无感情地凝视大堂那张威风凛凛的獬豸神兽像,像一面死寂太久的墨色的湖,忽而,从湖面掀起一种名叫怨恨的风。
“敢问大人,何是正道,何为歧途?”
“十年前,我自诩正道,要做铁面无私清风明月一人,我为这座城兢兢业业,他们口上说着感谢我,可又有谁真正谢过?”墨色的湖里,翻涌起一种沉默的悲哀。“我时常见梦她。”
“她对镜贴花黄,我要去抱她,可眨眼梦中场景便变作火光滔天的景象,而晚|娘趴在燃烧的门槛上,她努力地想爬出来,努力地呼救。可无人救她。她被那些畜生拖回去……”他目眦尽裂,“这就是我付出那么多的城,这便是我选择的道。大人,你现在告诉我,究竟何是歧途……”
“铁……铁捕头,命运命运,命运天定,阴阳有数,你何必执念于此……”县令唏嘘。
“晚|娘死的那时,那个心怀慈恩的铁怀恩便随之葬身那场大火了。”他悲怆一笑,道:“谢大人教诲,只是草民想不通这理,有时我在想,若我当初,若我当初……”
他哽咽起来,不再说话,对县令重重叩了一个头,就在最后一下时,捕快脸色一变,箭步而上,钳住他的下巴,微一使力,小捕快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绢团。
他在咬舌自尽。
铁怀恩也曾是一代神捕,为淮城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可到头来,当那群魔鬼在他家里肆意笑时,当他们杀害铁怀恩年仅三岁的稚子时,当他们欺侮晚|娘时,又有谁想着谢他帮他?
铁怀恩在赵公子院落发狂的模样他看得真真切切,晚|娘于他而言定很重要。为了复活一个人,真的可以让自己背叛道义吗……
身后传来声音叫住周涣,赵老爷追上来,痛心道:“以前我爱花如痴,未想有天花会害了自己,害了我儿。如今我儿沉冤昭雪,铁怀恩死有余辜,其间少不得道长功得,还请家中一叙,鄙府已备下药膳……”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周涣安慰,正在这时,花不如气喘吁吁地抓住他的袖子:“青涯道长,青涯道长,喜娘出事了,喜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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