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可休(1/2)
顾妧拉着明月落座,顿时又多了不少又嫉又妒的目光来。一是因为顾妧竟然认识这么显赫的人物,二是因为方才的喧哗全因顾妧而起,圣上竟也不曾追究。
愉昭容面上冷笑一现一隐,才堪堪压了下去。艺宾的环节她起身说道:“在座的千金公子们都是在国子监习得六艺的,如今我协理宫宴,不如就请众位来参比,也好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品评。”
这个环节是历年都有的,帝后二人点了点头,表示首肯。
愉昭容抛出彩头:“今年宫宴上头几名,可拜入昭南书院,得瑶光真人提点。
瑶光真人!人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荀柯。
瑶光绝对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另一股力量。
前朝之所以覆灭,不是因为战乱,而是因为前朝王室子嗣艰难,自王朝伊始几代单传。
前朝明帝年过四十无子,他悲悯天下苍生,遂传位于异性王陈更年,改朝换代大燕,大燕元年,由于有惊艳才绝的明帝治理的成果,正是兵强马壮,国力强盛的时候。那时骊昭不过是个小部落,而邻国齐国也只是还未扩张的边陲小国。
陈更年即位,感激自己这个历史上最便宜的皇位,就允许明帝在国之境内横行无阻。
明帝本就是个雄才大略又殚见洽闻的人,他退位后也就果真如自己所说,不插手干涉朝政,但其余的各行各业全都被他包揽了。陈更年最早就是明帝的家臣,敬重明帝,加上他看到自从明帝入手了其他行业,大燕迎来了亲所未有的盛世,更加乐见其成。
太平盛世长达十年之久,终于在第十一年发生了变故,明帝在五十一岁老来得子,陈更年在同年驾崩,其子陈煜即位。陈煜忌惮明帝,明帝也自此之后,退居乡野,再不入宫门了。
瑶光便是明帝后人,这许多年来,势力早已遍布天下。虽然拥有能将一个王朝覆灭的能力,可他依旧听闻祖训,不插手政事,只做他的化外高人。
能得他的一句指点,就等于平步青云了!
因为这个彩头,再平静的脸上都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急切来。
就有人自荐:“臣女不才,愿先行艺宾。”说话的是裴国公之女裴柔,她落落大方的站在玉阶下,下巴微抬,好生灵动。
明月吃着嘴里的糕点,含糊不清的说:“姐姐你刚回来,千万不要和那些我厌恶的人我一道玩耍。”
顾妧笑着问她:“哪个是你厌恶的人?”
“喏,那不就是。”
她指的正是裴柔。
顾妧虽然初来乍到,但对朝中局势毕竟有了解,裴柔是裴国公之女,而裴国公的另一个女儿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明月的母妃是圣宠不衰的德妃,与皇后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少年,明月自然会讨厌她。
果然,裴柔话音刚落,皇后便笑着说:“罢了罢了,今年就还是你先来吧!”
明月扭过头:“年年让她抢这风头!”
裴柔舞的是当下盛行的《大风》。
她穿着束袖,手里持一把玉柄长剑。
鼓乐起,裴柔举剑前倾,大殿里用来照明的“明子”,也如同流水上的波光一般在长剑上流动。
再起舞时剑势如雷霆万钧,裴柔身影起伏不止。鼓声越来越大,她伴着隆隆鼓声旋转,旋转间长剑挥舞,台上剑光闪闪,如同日落大地。
鼓声将歇,裴柔咏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舞蹈结束时,前奏的鼓声顿然休止。
似往年般,裴柔艺宾结束,满堂喝彩。顾妧却如冰锥刺心,她明白这场宫宴的最终目的这才揭开了。“安得猛将,”她喃喃自语。
裴柔舞毕,户部尚书家的女儿齐心媚也弹了玄琴,但不论意境还是功力都远远不及裴柔,甚至于曲子结束时还有低低的议论声。
裴柔脸上是淡淡的骄傲,她明白这莫大的彩头将是自己的了。
裴柔此次艺宾的曲目明显是得了天家授意,连燕京第一的顾柔都退居一偶,这副情景之下自然不会再有人与裴柔争锋。
愉昭容施施然起身:“可还有闺秀艺宾?”
环顾一周,见无人接话,接着道:“即如此便罢,那就由男子艺宾吧!”
可顾妧却不能让他人遂愿。
她没有忽略舅舅的封号意之所指,更不会忽略皇帝借这曲大风歌向舅舅发出的暗示,这分明就是催兵符!
可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燕巨贾林立,与朝中官员贪墨勾结,哪有什么军资军械、粮草。
朝局腐败,当今圣上又对掌握兵权的武将颇为忌讳,此时出兵并不求胜,只为牵制骊昭。可就算舅舅不畏死,她也不能让舅舅做这个身先士卒的棋子!
“陛下!”顾妧迅速起身。
大燕皇帝是个龙纹蟒袍裹身双耳肥厚的老人,相貌和正当时的皇族其他人别无二致,只是紫金冠下的双眼有些锐利阴沉。这时候的他是不悦的,嘴抿成了一条细线。
“陛下!隆安愿艺宾。”她上前几步跪在大殿中央,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隆安——
隆庆皇帝显然还记得,这个自己刚下令册封隆安郡主,他抬头看向顾妧的父亲不辨喜怒的说:“你的父亲,把你管教的很好呀!”
皇帝的话不是问话,晋阳候自然就端肃静坐不敢做答语,似乎肯定了隆庆皇帝的评价。
晋阳候对顾妧的疏远,皇帝心中是满意的,他想起十年前,觉得这晋阳候还仍旧可用的,识时务,懂得趋利避害。
“愉昭容。”这会儿说话的是皇后,她倒是也不正眼看下头一眼,只斜睨着愉昭容,问责道:“宫宴你协理,隆安郡主不曾向你报备过?”
愉昭容行了礼,面上流露一丝委屈:“皇后娘娘不知,方才入殿,嫔妾见隆安郡主穿的奢华,就问了一句,结果……”
她垂下头,挽起袖子,玉白的胳膊上赫然几道红痕,“嫔妾人微言轻,哪里还敢问她。”
皇后打量顾妧一眼,沉声道:“隆安郡主今日穿着虽合乎郡主仪仗,但竟不知京中禁令吗?还与愉昭容起了冲突,你实是……”
顾柔默默在心里接下,皇后的这处未语之语:任性妄为,粗鄙不堪。
顾柔心头狂喜,这狂喜来的莫名,她一边不齿自己,因为顾妧生出的心情,一边又止不住的想:
似是盖棺定论了吧!晋阳侯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咏絮之才,一个粗鄙不堪,再也不成比了!最后一丝可能也无了!
太子还幽禁东宫,皇后恨不得能磋了周家人的经骨皮肉。皇上毕竟为人之父,能让周青沉冤得雪,官复原职,可更多的,譬若盛宠隆恩,却不会有了。
顾妧,我不要你死,你只要甘愿做泥就好了。
她静静的看着顾妧侧脸,她觉得局面对自己大大有利,可不知为什么,心头另一个念头又旋然而起,顾妧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不是这样,又是哪样?
明月急了,几步走到殿中:“愉昭容你污蔑!”
隆庆帝斜斜瞪了她一眼,皇后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隆庆帝淡淡道:“隆安,你不知禁令吗?”
自然是,知道的。
自裴氏送了粟芷过来开始,自这身华服送到她手上开始,自老太太准许她入宫宴,就已经知道了。
“姑娘喜欢素净些的打扮还是端庄持重些的打扮?”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