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倒（1/2）
第八十七章——雷峰塔倒
石蕊姑娘同林涧泉对视一眼, 道：“我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林涧泉神色凝重, 缓缓点头。
郑·文坛新秀·海生不得其门而入，虚心请教, 问道：“什么气息？”
石蕊姑娘言简意赅，答曰——
“笔战。”
郑海生闻言一凛然, 问道：“可靠么？”
林涧泉点头：“八、九不离十。”
浸淫此道久矣的石中火、龙泉剑都这么觉得的话，那么此事便大有可为。
石蕊姑娘道：“俞编辑肯定也在筹划这件事情。”
文坛如一潭死水一样平静了太久了, 各方报社的编辑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是一个机会，挑起大战的目的不过也是为了把报纸办得热闹一些，以期有更好的销路,
石中火和龙泉剑多年在文坛上搅风搅雨，参与的笔战次数多矣, 甚至作为翻云覆雨的关键人物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唯有文坛新秀郑海生懵懵懂懂，还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说到笔战，很容易使人想起新文学文坛上的硝烟弥漫和刀光剑影, 以及每一次论战所带来的重大文学转向。小报文人的笔战或是相互捉狭，或是意气用事, 是捡一点大报或新文学文坛笔战的唾余，或是为了发泄一点不大不小的私愤, 或甚至纯粹是为了娱乐消遣而无事生非。所以, 小报笔战无论是缘起, 还是形式和结果, 都是一场游戏而己, 不能当真。
报纸上的笔战很多，各个时期、各种名目的笔战比比皆是。
郑海生曾经围观过许多场笔战，却仍然总结不出经验教训。只觉得笔战的话题太广，有类似于“新旧诗的论争”这种严肃正式的话题，文学界的人士各个慷慨激昂，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凡识得几个字自诩为读书人的人，都多多少少地围观了这场笔战。有胡适之这样的，提倡不作古人的诗而唯作我自己的诗，便也有人数落胡适提倡新诗的原因是，他自己做不好旧诗，于是，就毫不吝啬地把做新诗的方法教给那些旧诗做得比他好的人。言语之间尽是挖苦讽刺，针锋相对。
但是也曾有《社会日报》针对电影明星胡蝶和摄影师林雪怀离婚诉讼一事，发起“特别征文”说：“雪蝶离缘是件极平凡的事，大家不知为什么如此注意。既然有人注意，我们便也认为有研究的必要，现在虽经法院判决，我们不妨丢开法律，讨论他俩的分离，是林雪怀的幸或不幸呢，还是胡蝶的幸或不幸。好管闲事的朋友，不妨请来谈谈，文稿务请短而清，落笔也请着眼于小的地方，因为这是件极小的事情。”虽然是件极小的事情，但是，在“特别征文”的号召下，一场围绕着谁幸谁不幸的无聊笔战拉开了战幕，居然持续了几个月，最终也没有争出个青红皂白。
参与笔战的文章都是些游戏笔墨，郑海生回想起这场笔战所留下的文章，诸如什么《雪蝶不幸之歌》、《胡蝶该杀》、《便宜了林雪怀》、《雪怀三错》等等，便不由地想，这场笔战其实没有留下值得回味的好篇章，但是为什么当初大家都这么关注，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买了无数参与这场笔战的报刊呢？
郑海生也曾围观过一场长达一年的笔战，回过头来总结一番，只觉得是小题大做，越扯越远，直至离题万里。
第三，小题大做，越扯越远，直至离题万里。关于杨杏佛离婚一事的笔战就是最好的例证。1931年3月30日《社会日报》发表敖溪的文章《杨杏佛又从红袖里求知己》，其中谈到杨杏佛与其夫人离婚后，近来常与女友往来。此文面世后的第二天，即有人撰写文章《定有黄金买爱情》做回应，并把杨杏佛的事扯到爱情与金钱关系的讨论上去了。接下来参与笔战的作者再由此引出妓院里有没有爱情的话题，以及长三妓院衰落原因的探讨。然后，又回到杨杏佛“心”的研究上。再经千回百转，集中到“女子的操守”、“男阀主义”和“伪道学”的争论。继续扯下去，扯到安禄山叛乱和杨贵妃的冤屈，《长恨歌》的艺术性，唐诗宋词孰高孰低等等，无休无止，居然酣战了近一年的时间。1933年6月18日杨杏佛遭暗杀，再次成为小报文人的兴奋点，旧事重提，又来了一轮新的笔战。路数没有变化，主题添加了新的内容。由杨杏佛吊徐志摩的一首诗，联想到杨杏佛的暗恋陆小曼、初恋的历史、结婚经过、离婚原因、东西方女性观念的差异等等，海阔天空地论下去。两场笔战几乎把当时小报文坛上的高手都卷了进去，着实沸反盈天了一阵子，离题十万八千里，却也浑然不觉。
但是俞编辑也说，那段时期的报纸销量的确是一个小高峰。
——厉害了我们的编辑们和文人们。看来热点话题的流传久有来之，八卦的心态也是古今中外皆同。
逮着当下的流行热点，即兴撰文一篇投稿发在报纸上，赚一赚稿费，蹭一波热点，刷一刷知名度，这么好的事情谁不乐意干呢？真当书中自有千钟粟，文人们都是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么？
然而文坛新秀郑海生不比两个老油条那般没脸没皮，指责他们道：“这真的是你们想写的文章么？就只是为了蹭一蹭时下的流行趋势，你们文人的风骨都没有了么？”
林涧泉用充满“慈爱”的眼光看了too young too simple的他一眼，心里觉得郑海生还是太天真，这些都是套路，都是游戏规则。但是他嘴上却仍旧大义凛然地劝说好友，道，“没有兴趣的题材就不想写么？这样的话你的写作未免也太局限了吧？就把这个当做课上老师布置的命题作文如何？其实有时候，在限定的主题或者范围内，你写下的东西反而更容易比自己天马行空写的更容易出彩呢！”
这话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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